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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雀收回手:“张宗主,您还有话要说吗?没有的话,我开始我的表演了?”
张观南神识出窍,一时没有动静。
方雀清了清嗓子,向彩云与水镜各点了下头:
“诸君时间宝贵,我话不多说。我认为,仙的敌人不该是妖,妖的敌人也不该是仙,仙妖两方共同的敌人应该是妄图挑起战争的那部分仙,或者那部分妖。比如,刚刚爆体而亡的十万妖魂,还有……”
方雀用手点了下张观南的方向,“嗯”了一声含糊带过。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各有思量。
方雀顿了一顿,继续道:
“这番话,我方才同那十万妖魂讲过一遍。弟子能力很小,若非妖魂心有动摇、主动放下恩怨,弟子怎可凭首琴曲死里逃生?诸君厌恶鄙视的妖族都懂的道理,诸君万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参与过仙妖大战的修士被她说得脸上青白交错,足默了好一阵,才有一人开口道:
“方师侄的意思是?”
方雀微笑:“弟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仙妖各据一方,不求友好往来,但求独立平等。”
那人摸着下巴:“师侄,此言差矣。妖族天生有兽性,每至修为突破之时,就会失去神识化作原型,恐下山伤人,为祸苍生啊。”
方雀微微眯眼,她知道,这人指的是拜月相。
方雀将手伸进袖里乾坤,两指夹出一只小瓷瓶:
“翰白宗善丹,早有克制的药物。可巧,我只在翰白宗待了几天,就收获了这样一瓶。这东西在妖族之中,想已遍地都是了。”
那人辩驳道:“丹药多不代表服用及时,妖族发狂的样子诸位刚刚都见过了,但凡有一条漏网之鱼,那都是巨大的隐患。方师侄,你敢担这个责吗?”
方雀捏瓷瓶的手指一紧,她动了动唇角,只是微笑。
低声议论与附和之声四起。
卫平泉放下手,绕过方雀等人,站在最前方。
他向漫天修士拱手:“卫某愿为全体妖众作担,但凡有一妖为祸伤人,卫某自负荆上门,任凭诸君处置。”
他嗓音亮如洪钟,立誓极重,场中渐渐安静下来。
卫平泉俯首,眉与掌侧平齐:“妖族别无奢求,只求原地繁衍生息。卫某会时刻关注全族动向,绝不准许一妖迈出翰白宗宗门。”
他率领全族自困于方寸之地,已是卑微退让如此。
张观南与昔日战友对视几眼,参与过仙妖大战的仙修锁紧眉头,对此结果尚不满意。
方雀抿着唇角,一口气卡在喉咙里。
她真想破口大骂。
这时,轻轻散散的调子从水镜中飘出。
“那便为难卫宗主了。来日,若贵宗需要重修门庭,天虞愿尽绵薄之力。”
池素发话了。
他一开口,就代表着天虞宗第一个站到支持仙妖和平共处的立场上。
天下第一琴修表态完毕,下边修琴道的各个小门派以及受天虞恩惠的大小宗门,便一窝蜂地跟着站了队。
方雀仰头望向池素,池素温温柔柔地望了回去。
徒儿莫怕,为师在。
同受天虞恩惠的张观南处境十分尴尬。
他摸了摸鼻尖,一扫诸位昔日战友:
大局已定,再多争执只会显得自己肚量小又冲动鲁莽,且会得罪天虞这个富得流油的大宗门,这不划算。
张观南长叹一口气,大手一挥:“罢了。姓卫的,你可得说到做到!”
方雀与何山对视一眼,这次是真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卫平泉抬眼:“卫某并非阴酸小人,定会说到做到。”
某张姓阴酸小人气得鼻子都歪了半寸。
一触即发的大战与经年的血海深仇竟如春风化雨,于几句唇枪舌战之间沦为虚无。
人的爱恨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但即使知道双方仍心怀芥蒂,方雀也觉得这表面和平已是来之不易。
至少,是眼下的最好结果。
扑面而来的风尚裹着焦糊味道,凉却柔和,凑合凑合也算清新,一吹就将人的心吹得雀跃起来。
卫平泉将一只手放在容海肩头,容海抬眼一望,张开双臂扑入自家师尊怀中。卫平泉微微一怔,眸中光点闪烁,抬起一只手轻揉少年发顶。
方雀两手扣紧活动筋骨,顺道向何山眨眼,何山随之一笑,眉眼与唇角微弯,好像天上的弦月。
众妖相拥喜极而泣,众修相视笑泯恩仇。
这时,水镜中的池素忽然抬起一只手,轻轻咳了一声:
“诸位,方才事态瞬息万变,池某始终有一疑虑未得空细细说来。”
天上地下哭笑声渐止。
池素收回手,立得端庄持正:
“诸位,池某惶恐。如各位所见,是大火败露了翰白宗之秘,彼时彼景,卫宗主定不希望我等前来援助。那么,各宗收到的求救帖是谁假以卫宗主之名发出的?我等如今又是借着谁的双眼目睹着一切?”
此言一出,仙妖皆毛骨悚然。
方雀下意识望向水镜后方,一个“秋”字滑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嚼碎咽下。
秋子煜不见了。
难怪在场这么多仙妖都没有察觉出异常。
最后一次见到秋子煜,是在什么时候?
第51章 海天一色(三十六) 他不擅长说谎,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