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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将脑袋靠在蟹江婆婆身上哭了好一会,又怕脸上涂抹的易容颜料被泪水冲掉,忙忙止了哭,翻出秀一的那瓶药面儿,倒了许多在手上,和了水又胡乱地往脸上涂了一层。蟹江婆婆吃惊地口中不住地吸气,却也顾不上问她缘由,只抱着海碗陪她静坐。
青叶仔细涂抹好,重又将脑袋拱在蟹江婆婆怀里。少时,门口有脚步声纷沓而至,在她与秀一的舱房门口停下,转眼之间,舱房门便被人“砰”地一声踢开,一群凶神恶煞般的武将兵卒团团将她舱房门口堵住,其后,从人群中缓缓踱出一名身着铠甲的年轻男子来。
那人皱着眉打量了下舱房内的情形,继而缓缓在青叶面前蹲下,他身上铜片与铆钉相撞,哗啦轻响。青叶身子簌簌发抖,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脸蛋,轻声笑道:“乖女儿,倒叫我好找。”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她的脸蛋,又有些嫌弃道,“怎么涂抹得深浅不一,这样难看?你不会照照镜子再涂么?”
青叶眼中迸出大颗的眼泪,用倭话叫喊:“你是谁?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又慌张叫唤,“秀一哥!秀一哥!”
怀玉不耐烦,向门外回首一看,便有两个人拖来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往舱房内一丢,被绑的这人不是秀一是谁?
秀一这回倒没哭,只惨笑道:“青叶,我终究无用,这回再也护你不住啦,我若死了,你千万不要做傻事,须得好好活下去,可记住我的话啦?”
青叶往前扑,想去为秀一松绑,却被怀玉抓住衣领,生生将她拎了回来,笑道:“傻孩子,跟我回去罢。”
青叶往他身上扑打,翻来覆去只用倭话叫嚷:“你是谁?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蟹江婆婆心中害怕得要死,见秀一及青叶可怜,便强打了精神,像母鸡护小鸡仔一般哭哭啼啼地用汉话帮腔叫喊:“喂喂!你们是谁?这样可不成!怎好如此欺负人家小夫妻两个!你们目中可还有法纪!”
“小夫妻两个?”怀玉眯着双眼,面上现出几分浅淡笑容,右手压住左手的拳头,用力压了压,便是一阵喀嚓骨节响声,再抬眼扫了一扫房内诸人,方慢慢说道,“乖女儿,好本事。只是,你要嫁人,须得爹爹准许才成,爹爹我可不中意倭人做女婿。你背着爹爹与这倭人私奔,若是惹得爹爹动了怒,岂不是害了人家?”
他身后押着秀一的那两个人极有眼色,闻言不待吩咐便提刀架到秀一的脖子上。
蟹江婆婆听眼前这年轻男子一举一动皆是斯文做派,一身说不出的优雅气度,然而一说话,却是满口不三不四的“爹爹女儿”,再去瞧青叶,无论怎么瞧,这二人也不像是正宗父女,心中越想越古怪,饶是她老人家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却不禁吓得浑身乱颤。
青叶也是遍体生寒,再也装不下去,软软地往地上一倒,抓住怀玉衣袖,哭求道:“求你放过他。求你放过他。”
怀玉负了双手慢慢笑道:“我还当你不会说人话了。”
睨她一眼,又道:“当真是有情有义的好女子,只是求人须得拿出求人的样子来才成。”
青叶擦了一把眼泪,道:“我跟你回去,你放过他!”
怀玉笑:“瞧你这不情不愿的架势,倒像是本殿下我又在强抢民女了。”
青叶膝行上前一步,将脸伏在他铠甲上,低低哭道:“殿下,民女,我……女儿愿意跟你回去。”
怀玉垂下眸子看她:“心甘情愿?”
青叶点头,抽抽搭搭道:“心甘情愿。千真万确。”
怀玉想了一想,点头道:“好。”一扬手,那两个人果然为秀一松了绑。见青叶依旧跪着不动,便有些不耐烦道,“还不起来?想要我抱你走不成?”
青叶摇头道:“你已晓得了他的行踪……我却是不放心,我要亲眼看着他走才成。”
怀玉看她一眼,哼笑了笑,说了一声好。立时便有人去备小船,秀一哽咽着说不出话,青叶怕耽搁下去又要生出变数来,也不与他啰嗦,抹了一把眼泪,将他推搡到外头,亲眼看着他跳上小船。怀玉扬手,围住日出丸的战船便闪开一条缝隙以让秀一的小船划出去。
青叶扶住船舷,哭着交代他道:“你重新找船回去罢!千万不要泄露了行踪,再叫这坏人知晓啦!若是能平安回家,今后也不要再来中土找我啦!你从此在你的老家安生过日子,再也不要出来打打杀杀啦!”
秀一不忍离去。青叶又跺脚哭道:“你还不走!唯有如此,咱们俩才都能活命!你要看我死了才肯走么!”秀一抬袖子胡乱擦了几把脸,不忍也不敢再看她,拾起船桨划水走了。
青叶呆立在大船上,看他划着小船的消瘦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天边海际,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时,方才稍稍放下心,也不去看怀玉阴沉脸色,转身去与蟹江婆婆哭哭啼啼地道了个别。她还不死心,傻里傻气地又问了人家一句:“婆婆,你当真不愿意做我家人么?”蟹江婆婆抱着两只碗,抬眼看了看一众凶神恶煞般的兵卒,摇了摇头。
青叶满心失望,哭哭啼啼地被带到怀玉的船上。他的舱房宽敞明亮,同日出丸上她的那一间便宜舱房是一个天一个地。兵卒将她丢到舱房内,她随即扑倒在床上哭个不住。怀玉跟在她后头,一进门便将身上铠甲及腰间挂着的长剑卸下,走一路扔一路,及至跟着她到床边时,身上重荷也已被他解下稀里哗啦地扔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