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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今日颇赚了一些银钱,所以午饭就比往常要精细一些。除了葱油拌面,还有葱花蛋汤,一小碟子油爆河虾,另剥出几只河虾肉蒸了一碗鸡蛋羹。
饭做好,野郎中两个争着帮她把饭菜端上了桌,小银子悄悄问了一声:“怎么不见驴肉火烧?”
小青乜他一眼,问:“你又去赌钱了?”
小银子赶忙否认。野郎中往嘴里倒了一杯酒,敲着筷子训斥他:“你年纪轻轻便这样好赌,又不听我老人家的话,我看你早晚得在这上头栽跟头!”正恨恨地训着话,忽然听见里屋的动静,侧耳听了听,忙喊小青,“小石头醒了——”
小青赶紧擦了把手,跑到里屋去把小石头抱出来,往他脸蛋上胡乱亲了好几口,笑道:“今儿倒睡了一个长觉。”给他擦了把脸,把了一泡尿,再去灶房里把温在锅里的鸡蛋羹端出来,拿了汤勺给他,叫他自己吃。
小石头睡得懵懵懂懂的,兼之手小,汤勺拿不住,吃一口,倒要漏半口到地上,小青看得心疼,索性把汤勺夺过来,自己喂他吃。他不依,去小青手中抢汤勺,小青把手中的汤勺高高举起,同他说,“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我便给你。”
小银子凑过来,嬉皮笑脸道:“小石头,唤爹,爹在这里。”转眼被野郎中拿筷子敲了一记后脑勺。
小石头不说话,小青非要他说,野郎中忙打岔:“咳,咱们小石头精着哪,不用担心。”言罢,拿一根筷子沾了自己酒碗里的酒水往小石头嘴里塞,小石头以为是什么好吃的东西,看见筷子过来,便张口等着,等尝到酒味时,辣的直缩脖子,“呸呸”地乱吐口水,赶紧舀了一勺鸡蛋羹到嘴里过一过。
野郎中得意,笑道:“你看,他心里有数着哪。”
一家人正吃着饭,隔壁的小媳妇儿领着她家毛孩儿过来玩耍,见小青的架势,晓得她又在教小石头说话了,心中得意,便叫她家毛孩儿唤人,毛孩儿口齿伶俐地挨个招呼:“郎中,青娘子,小银子,你家吃饭啦?”
这小媳妇儿哪都好,就是嘴欠,爱显摆。她婆母成日里在她面前说小青厨艺精,出去买菜也会占便宜,说她哪都不如青娘子,给青娘子提鞋都不配,她不敢同婆母吵嘴,每每受了气,便领了她家毛孩儿过来显摆显摆,气气小青。
小青不喜欢她,同她话也说不到一起去,却从不与她计较,因为小石头是小媳妇儿她婆母接生的,小石头出生后没奶吃,野郎中便把小石头抱到她家去,等她奶好了自家的毛孩儿,顺便把小石头也喂饱。
这一回也是,小青心里鼓着一包气,却还是转身去了灶房,把锅里剩下的半碗葱油面都盛出来,端给毛孩儿吃。小媳妇儿笑嘻嘻地道谢,毛孩儿一面挑了面条往嘴里塞,一面笑嘻嘻地学她娘说话:“不用不用,咱们吃过了。”又逐一向屋子里的人道谢,“谢青娘子,谢小银子,谢郎中。”
小银子笑道:“还是毛孩儿会说话。”
小媳妇儿得意:“咱家毛孩儿七八个月的时候会叫人,刚过一岁便会说话了。”转眼瞧见小青面色不太好,忙又装模作样地宽解她道,“你家石头才两岁多点,小孩儿说话有早有晚,要么不开口说话,一旦开口,就什么话都会说了。”
野郎中又拿筷子沾了酒,往毛孩儿嘴里送,毛孩儿尝了尝,辣得挤了两滴眼泪水出来,说:“死郎中,坏郎中。”
小媳妇儿哈哈笑,野郎中还要沾酒水给毛孩儿尝,小青赶紧拦住,道:“小孩子怎能吃酒?”
野郎中看毛孩儿皱着一张笑脸好笑,又见她与小石头并排坐在饭桌前,两个小脑袋挤在一起煞是可爱,便逗她:“你长大给我家小石头做媳妇儿吧。”
毛孩儿看了看小石头,摇了摇头,道:“小石头是哑巴,不能和我说话。”
小石头回头看了一眼毛孩儿,往旁边挪了一挪,继续吃他的鸡蛋羹。小媳妇儿见毛孩儿把面条吃光,小青也红了眼圈,终于心满意足,把她家毛孩儿抱走了。毛孩儿伏在她娘的肩膀上向小石头招手道别:“小哑巴哥哥,我走了。”
小青赶紧挥手,没好气道:“走吧走吧,不要再来了。”
小石头左手拿汤勺,总是碰到小银子拿筷子的右手,小银子便问野郎中:“叔,他怎么总是用左手吃饭?”
野郎中夹了一只油爆虾丢到嘴里嚼了嚼,道:“左撇子呗。”
小银子便笑:“我看小青姐倒不是。小石头怕是随了他爹罢?小青姐,小石头的爹也是左撇子么?”可惜小青不理他,转身出去了。小银子没套出来话,嘿嘿讪笑了两声,后脑勺又被野郎中敲了一下。
小青回房间把收银钱的罐子掏出来,把积攒的银钱又数了一数,回来与野郎中道:“盘缠已存得差不多了,咱们何时才能动身去岭南找你师兄他老人家?”
野郎中笑道:“我老人家活了这一大把年纪,除了鬼,这世上什么没见识过?当初人家都说七月活八月不活,咱们小石头出生时整八月,还不是好好的?听我老人家的话不会错,休要担心。他能听见人家说话,耳朵好好的,由此可见,必不是那一种胎里带出来的聋哑,到了时候,他自然会开口说话。”
小青执拗道:“都快两岁半了,连叫人都不会,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我不管,反正你要带我去岭南,找到你师兄他老人家给瞧一瞧,若是他老人家也看不好,那我便也死心了。”眼圈红了一红,偷偷掉几颗眼泪,哽咽道,“他不会说话,都是我害的……等盘缠存够,咱们便去岭南,你不带我去,我自己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