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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青蓦地一惊悚然而起,帐子里哪里有珍哥,方才却是自己的一场春梦而已。正哑然失笑时,门外却真切地传来珍哥的唤声,“七符哥,睡熟了吗?起来吃晚饭了!”他一时大窘,忙起身简单收拾了一番,又打开窗子将屋子内的气味散发出去。忙乱了好一会儿,才装做将将醒来的样子开了房门。
门外的傅百善满脸狐疑,将裴青上上下下打量个不住,又伸头往屋子里瞧了一眼,才蹙眉问道:“干什么呢,慢腾腾地半天才开门!”
裴青从未如此尴尬过,以手握拳挡住嘴唇故作镇定道:“昨儿忙乱得很,又惦记着你的封赏就没有歇息好。刚才不知怎的,一挨着枕头就睡沉了,所以你唤我就没听见!”
傅百善从未想过这人会当面撒谎,点了点头伸手欲拉。
裴青鼻尖又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胭脂香气,抬头就见那姑娘颜色娇妍,唇上分明用了一点香艳的口脂,心头一时又惊有喜。喜的是女为悦自者容,小姑娘分明是想让自己看看。惊的是刚刚那场绮梦,害怕当场出丑,哪敢再挨近佳人的身子。忙不迭地关好房门朝外走,“嗯,说起来真的饿得很呢,我们快点去吧!”
傅百善在后面左右打量七符哥忙乱的身影,心想他果然是饿了,走路都有些不稳当呢!
219.第二一九章 八卦
初春傍晚的日头欲落未落,宫墙被渲染了一层极淡的金红。气派的飞檐流瓦矗立, 背阴的方向就显得有些黯淡阴晦。江南春早北地春迟, 皇宫各处尽管还显得有些萧条, 园子里花树的枝头上却已经有了谈粉浅绿。
对于倭国怀良亲王议和书中隐含的深意, 兵部几位资历颇深的朝臣意见一时不能统一。倭国向来诸侯和大名林立,谁都不知道这位亲王可以代表多大的势力。如若贸然答应, 会不会象天兴十四年那样引起高丽国皇室的更迭。
西暖阁里, 朝臣们争辩得口沬横飞。有人道, 倭人的个性短视粗鲁, 让其国内乱比统一更加有利, 只袖手旁观以逸代劳即可。又有人说,建立东南海防线不知要花费国库多少银两,眼下承平已久民生最为紧要。若是可以借此约束倭人上岸成寇,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看见这些阁老一时争不出输赢, 加上暖阁里放了两只铜薰炉屋子里有点燥热, 作为小角色的裴青站在门口,趁机慢悠悠地晃到角落, 摸空端了一盏茶连连啜饮。宫中的茶叶自然不差, 蒙顶黄芽泡出的汤色黄中透碧, 甜香鲜嫩甘醇清爽。
今日辰时就进了宫,听着这些老大人喋喋不休地吵翻了天, 却始终拿不出个象样的章程, 和要怎样和, 战要如何战?怀良亲王的这封议和书, 是通过赤屿岛曾闵秀的手递到青州左卫的。想来现在的亲王殿下早已知悉今时不同往日的近况,这才迫不急待地发文过来吧!
双方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争到饥肠辘辘的午时,皇帝终于赏了午膳。皇室向来注重养生,粉彩绘五彩桃桔纹的浅口盘中,不过是两道少油少盐的菜蔬和豆腐并一碗粳米。用熬得白水样的高汤煨着,讲究个原汤原味,模样精致且养生就是不管饱。耽误到这时候裴青早就饿得不行,几口就将饭食吃光了。
坐在御案后面的皇帝见了,嘴边就露出几丝笑意,低声吩咐小太监将案上的两样点心送至裴青的面前。几位老臣都是人精子,相互看了一眼后不动声色,却都在心里暗自嘀咕这位新面孔到底是谁?
当着这么多的人,裴青哪里敢用点心,恭谨谢过之后只得老老实实地又坐在最末端。偏偏此时皇帝跟他较上劲了,和煦问道:“这小子年前亲自去了一趟倭国,斩杀了几个海匪头目,还跟怀良亲王也有数面之缘,应该算得上是满朝最了解倭人行事的人。我们听听看,看他对此事又什么看法?”
裴青向有胆色,闻言酝酿了言词便开口道:“……臣此去倭国感触颇深,尔不过方寸之地,却枕弋达旦上下一心,对我中土狼子野心昭然。怀良亲王为天皇第四子,有伟略善筹谋,放其做大他日必成一方祸患。”
兵部尚书倒抽一口凉气,“如此说来,这封议和书不过是试探之石,怀良是想查看我等深浅?”
裴青拱手应是,“此人手下有强兵约有三千余人,个个悍勇不畏生死,最可怖的是愚忠鲁直,但凡授受命令必定不死不休。徽正十二年,有五十余倭人一行从灵山卫偷摸上岸,进内陆数百里如入无人之境。最后调动大嵩卫、青州左卫共计三百军士才将这队人马阻杀于羊角泮。其头领辛利小五郎骁勇凶残,就是怀良亲王座下一前锋。”
一位都指挥使接口道:“……青州左卫呈上来的战报臣看过,我方可说是损伤惨重。羊角泮兵寨人员殒没大半,听说与倭人直面对垒,我方军士在其手下竟走不了三个回合。”
皇帝不由皱眉,转身问道:“裴青,你若是军中统帅,是和是战?”
裴青一愣,委实想不到皇帝拿此等决断之事问询于他,开始还可说是参谋其策,此时又所为何?但眼下来不及细想,便躬身侃侃而谈,“战亦战,和亦和。与倭人相遇,只有战赢后才能坐下来议和。若非如此,与此等狼子野心之辈未战先谈和,只会助长其嚣张气焰。”
皇帝听得双目一阵闪动,神情分明是满意至极,口里却轻斥道,“各位老大人在此,由得你信口雌黄,快退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