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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在书房见了裴青,对他身上被划破的青布绵甲和靴子视而未见,脸上依旧是和煦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是不得多得的将才, 这才多久的日子, 就将海上痼疾清扫得一干二净,连父皇都几次夸赞于你。说若非是你, 这赤屿岛起码还要等三年才能收复!”
裴青虽打了十二分精神, 心里却也不是如何畏惧, 闻言双手高拱过眉朗声道:“全赖皇上洪福庇佑!”
秦王看着他一本正经说奉承话的样子,心里一时无语之后却又有些嫉恨。这厮运气也太旺了吧,往海上一走不但将失踪近一年的傅满仓寻了回来,还顺手将赤屿岛弄得底朝天,更过分的是还娶了自己中意的女人。即便叫了卫士羞辱了他一回,可是那眉梢眼角依旧是满满的笃定和自信。
秦王按捺不住心头的恶意,赤屿岛众海匪不是很利害吗,怎么没把这人弄死在海里?
裴青今日是过来送处理赤屿岛最后议定的条陈,这些文书让秦王看过后就可以具结成档,呈往京城皇上处御览了。他岳峙渊渟地站在案前,口齿清楚地将曾闵秀徐骄等人如何顽抗,如何投诚的经过详细阐述出来。整整一个多时辰,椅子没有一把,连茶水都无人过来奉上。
秦王坐在案几后故作聚精会神状,裴青却在心里再次感叹,难怪古人说日久见人心,就这样小肚鸡肠没有丝毫王者豁达格局的人,当初自己怎么就那样推崇折服于他?现在想来,真真是一场笑话!
整场事件的纪要做得简明扼要,其实完全用不着再来口述一遍。秦王应旭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明明不至于,却偏偏压不住心那股邪火。
当在红栌山庄里听闻到傅百善救了一心逞能的晋王,却让晋王颜面尽失时,他还得意于自己的眼光精准,这才是足以与自己匹配的女人。没想到才相隔一天一夜,景仁宫的母妃就派人送信过来,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再然后,就得到傅百善被敕封四品乡君,赐婚于青州左卫五品千户裴青的消息。
应旭也不是傻子,立刻就明白自己虽动了手脚让傅百善入了宫选名册,却让对方起了戒备之心。因为对方显然也没闲着,而且是以更快的速度截了自己的胡。很明显,傅家或是裴青身后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势力。
这种猜测让他日夜难安,到底是哪一环让自己的精心布置成了泡影?
裴青不是没看见秦王时时带着些许审视的目光,还有眼底强压下的厌弃。心想,幸好自己及时悔悟,后脚就跟着珍哥上了赤屿岛,借着朝夕相处后才将珍哥的心重新挽回,这样一个貌视豪宕旷达实际却心胸狭隘的人怎可托付终身!
此时南方已经是春暖花开,北方的天气却还是有些阴寒。外面的天色渐渐阴暗下来,应旭仿佛这才发现一般回过神来,拍拍额头道:“看我这个记性,一说起话来就忘了时辰。这样,我吩咐人准备几样酒菜,你留下陪我喝几杯……”
明知这是客气话,裴青正要低头谦让,就见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青衣内侍急急走了过来,附在应旭耳边说了几个字。裴青恭敬地垂着眼,耳朵尖只捕捉到两个字:溘逝……
应旭面色大变,腾地站直身子。又看到眼前的裴青,勉强笑了一下道:“不巧府中有急事,下回再与千户细谈!”
裴青连道不敢,躬着身子退出了书房,眼角却瞄了一眼那个一脸惶急的青衣内侍。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人是秦王~府的大总管曹二格。不知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让这位大总管骇成这副模样。
领路的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厮,边走边搓揉着肚子,说是昨晚吃坏了东西,己经跑了好几遍茅房了。裴青心中一动,觉得真是再好没有的机会,顺着袖子就递过去一角碎银,满面诚恳道:“劳乏小管事了,此处离大门没有几步,我自去就是了!”
小厮连忙推拒,但他那点力气哪里是裴青的对手,加上肚子又闹腾起来,只得谢了一声提着裤子一溜烟地往茅房跑了。
裴青来过此处几回,他又向来是个细心之人,记得这里每隔半刻钟就有兵士巡逻。左右盯了几眼后,不敢再耽搁工夫,几个腾挪闪跃就借着树木的掩映重回了书房外侧。又一个鹞子翻身,牢牢地半挂在书房外的廊梁上。
这大半年里他为了找到傅满仓,跟着傅百善走了不少地方。一路上都与宽叔宽婶为伴,这两人貌不惊人身上的功夫着实不弱。尤其是宽叔一身军中的斥候本事,侦察、轻功、辩听样样不弱,他当然也跟着学了不少好东西。
屋内的人没有丝毫察觉,只听秦王恼怒至极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出门的时候王妃都还好好的,精神头也不错。现在,你跟我说她溘逝了?”
曹二格丧眉耷眼满脸晦气,“谁说不是呢?刚一听到这信时奴才吓了一跳,都不敢确认这消息的真假。这信走的是急道,府里的信大概三五天后才能过来。”
应旭眉眼一阵阴贽,过了半晌才低低懊恼道:“她早死半年,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傅家承诺,他日定会迎娶傅百善为正妃,也不至让她转眼就另择他人。眼下府中世子刚三个月大,正是需要生母百般护佑的时候,白氏偏偏撒手不管了。哼,果真是我的好王妃!”
应旭向来自视甚高,他一直坚信傅家之所以拒绝他的求娶,是因为傅氏女性情孤高不愿意与人为妾,即便这人贵为皇子也不愿委屈自己。最早,他不是没有动过废白氏的念头,但是刚刚有所行动,府中就报来白氏怀有身孕的消息。时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