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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有些事等到了时间,我会告诉你的,先进去吧,要开席了。”
“你——”因为不好过于张扬,李锺只得忍下怒气。
叔侄俩前后进了大堂。
大堂里灯火辉煌,到处都金光灿灿的,人和物全是如此。
桌椅呈竖排式摆设,靠中间的都是每人一席,这都是给各方诸侯的位置,李伯仲的位子在右边第四位,紧邻他的父亲跟叔叔,而白卿就坐在他身后不远的女眷位置上,比邻她的是他的母亲赵氏——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对于赵氏,白卿还是给了她应当的尊重,只等她入座,她才跪坐到垫子上。
赵氏半转过脸看了看她,没有鄙视与气愤,当然,也没有高兴或欣赏,只是单纯的看。
最后入场的就是做寿的柳太尉,以及李伯仲那位威严的岳丈岳王爷,看上去是个颇具威严的老者,目不斜视,唯我独尊的。
岳梓童的位置在左侧,那厢真是好风景,正好可以将李伯仲与白卿尽收眼底。
两个女子的视线只撞了一次,彼此眼中都没有过多的情绪,白卿到挺佩服这位郡主殿下,这种场面她都能面不改色。
寿宴几乎跟所有普通宴席的路数一样,主人的自谦,贵客的发言,众人的祝福,虚与委蛇的谈笑,中间再穿插一些歌舞助兴……
时间走到一半时,太尉引着那位岳王爷进了侧殿,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到这时,殿内的客人们才自由开来。但都说些无聊话——这种场合也不适合谈什么有建树的事,就那么耗着时间。
“听闻西平歌舞甚是有名,屏睐兄,果真如此否?”一个油头大耳的中年人,喝的脸色微红,靠在李伯仲父亲的身旁,说着众人都能听见的悄悄话,显然是在借酒装疯。
李父并没吱声,就是那么端着酒杯,一旁的李锺见状,赶紧起身陪笑,“东恬兄,小弟还没敬您,来——”
那被叫做东恬兄的中年人并不给面子,袖子一扯,差点把李锺甩到在地,幸亏李锺的下盘较稳,这才没倒。
“你是什么东西,我跟你哥说话,你来腌臜个什么劲。”越发大起舌头来。
这时,大堂内可就安静了,基本上都是看好戏的。
这个叫魏东恬的,是岳梓童娘舅家的门人出身,当然是想为岳王爷出气了,李伯仲这混账小子太过分,得了王爷什么便宜还不自知,还把这么个腌臜的女人带到堂上来,弄得王爷跟梓童颜面尽失,既然如此,他也别想干净着出去,“屏睐兄,趁着今晚太尉大寿,大伙都在,也让我们瞧瞧那西平镜湖上有如何的风情,若何啊?”
他这么说,自然也有人跟着帮腔。
李父侧脸看看这个魏东恬,笑笑——与李伯仲的表情十分相似。
李锺重重看了一眼座位上的李伯仲,眼神中充满责备,这就是你要的结果?让你爹在众人面前丢脸?
李伯仲瞅着父亲身旁的那个胖男人,照常理来说,作为儿子,此刻他该出手狠狠揍这胖子一拳。
可揍过了呢?揍过了面子就回来了?
他就是想证明一点:这就是他们汉北在京城的待遇——随时都可以被人欺负,因为他们弱小。
不少人开始窃笑,更有不少人的视线看向了李伯仲身后那个染着红蔻丹的女子。
白卿低下睫毛,挡住所有人伸过来的视线,慢慢捧起茶碗,饮一口,好茶!
当然,有心为难的人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今晚他们李家这丑必是要出。
席间有一黄口小儿,不知被谁教了话,终于指明了李伯仲身后一身淡紫的白卿。
白卿摒弃众人的视线围观,抬眼看向那小儿的手指,眉梢微翘,原来都一样呵,这世上的权势、身份不过就是一件衣服,再威严、再庄重,也掩饰不住衣服低下那破败的人性。
放下茶碗,整理一番衣袖,起身——
这些男人啊,总以为出女人的丑就能有笑话看。她就让他们看看她的笑话吧。
李伯仲的母亲赵氏看一眼起身的白卿,白卿向她微微福礼,这位母亲值得尊敬,因为她没有抓破她的脸,甚至没跟她用鄙视的眼神。
在众目睽睽之下,白卿走向乐舞姬的方向,淡紫色的衣袍托在琉璃面的地砖上,哧哧轻响,而人们就那么静默了,看着这个披着华服的下等人在他们面前现丑。
向击乐钟的女子打了两个手势,又向持琴弦、丝竹的乐师们比了三根手指,再跟彩蝶般的舞姬们附耳低语几句。
她要给这满堂的华客们唱上一曲镜湖的淫诗艳词呢。
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在众人面前笑唱,其实并没那么低贱。
乐起,舞起,歌声起(果不其然是红船青楼人家那般的勾魂乐,那般的轻盈舞):
“清山清水清静地
莲荷并水堤
一朝爷剑欢
万般尸骨还
累红颜
不敢穿庙庵
庙庵佛不保平安
只能坐红船
红船红袖妖娆乱呵
看那锦缎爷笑谈天下欢
陪笑呵
爷知否
爷在高堂一指谈
多少清水人家变涂炭
奴家唱啊
唱这须尽欢
心中却如凄凄焉
本是清水人家女
奈何如今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