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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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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怔怔地盯着那镜中映出的影子,尽力挑着唇角向上抬,希望能作出一丝欢容,岂料却只是gāngān的一撇,形若哭状,说不出的难看,赶忙收住了。
    心中悲苦,qiáng作欢颜,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哪能真的舒qíng开怀?
    她从来便不是个善自宽解的人,即便是开心时,也未必就那么欢喜。所以苦中作乐的事,兴许别人可以,在她这里却是不能。
    遥想母妃当年,也和自己今日处境差不多,却不知她那时是何等心qíng,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或许有了夏皇宠爱,慢慢的心也定了,不再去想从前那些虚无缥缈的qíng爱,若不然其后又怎会生下弟弟?
    而她却是不能,哪怕同样有个不计前嫌,痴心一片的人,她也无法忘记他,无法忘记付出的真qíng和平生仅有的欢愉。
    即便没有这个孩儿,她依然不会变心。
    但正是为了这孩儿,如今她却不得不妥协。
    或许母妃当初也是这般的念头,日子久了,心才淡下来。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怕,岁月漫漫,积毁销骨,尤其是在这深宫之中蹉跎,磨得人xing子也沉了,说不得哪一天,对他的心思真的不再那么炽烈。
    她不愿学母妃的样,可若真是如此,又该当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心下愈加黯然,忽然间只觉额角上微凉的一触,似是身后之人拆髻的手无意间抚到了。
    那一触虽不甚冰,却沁人得厉害。
    高暧不由一颤,抬眼见那铜镜中抚在鬓间的手纤骨削削,细腻颀长。
    她心头宛如锤击,愕然回望,见殿内空空,其他宫人都已去了,唯有刚才那高个内侍站在身后,不由得愣住了。
    公主恕罪,敢是奴婢手重了么?
    高暧却似没听到一般,凝眸过去,就看他那双手果是纤白如玉,竟与徐少卿一般无二。
    她登时呆住了。
    若说声音相像,许还说得通,可竟连手也是一样,世上竟真有这等巧事么?
    可瞧着那张沉憨的脸,心下却又疑惑起来,不敢贸然开口。
    想了想才道:没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那内侍微一躬身:回公主,奴婢贱姓徐,名字取得不好,有rǔ公主倾听,便不提了吧。
    你也姓徐?高暧又是一惊,不自禁地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那内侍却是面色如常,正色应了句:莫非公主在宫中还认得别个姓徐的人么?
    他说着抬起头,蜡huáng的脸上虽然还作木然状,但那窄狭的眼中却已闪出狡黠的笑意。
    高暧樱口半张,缓缓站起身来,凝望着他,期艾道:你你
    公主这般在意,莫非是与那姓徐之人qíng深意重么?
    他忽然直起身,腰板笔直,骄首昂然,挺若玉柱般立在那里。
    那语声依旧清凛,此刻却已暖含笑意,沁心润脾。
    无须言证,只这副模样便已说明了一切。
    高暧缓缓站起身,泪眼婆娑,脸上却全是欢颜,怔怔地望着他。
    诧异、惊喜、欣慰还有些小小的怨。
    她没有上前,真见着了,反而不如思念成狂时外露。
    其实早该想到,这般的声音,这般的玉掌纤指,外加这般的昂然之态集于一身,除他之外还能有谁?
    隔了半晌,她终于忍不住,嘤的一声纵体入怀,扑在那坚实的胸膛上,泪下潸然,如决堤之河,却没有哭出声。
    他张臂紧拥着那娇躯,轻嗅着黑缎般的秀发,只觉馨香如昨,却似又比先前多了些许沁人的味道。
    心中爱念充盈,那唇雨点般落向她眼眸,俏鼻,粉颊
    最后才将樱唇吻住。
    她没有羞怯,倒像比他还大胆些。
    他自也不甘落后,唇齿间更加了几分力。
    两人都像在弥补对彼此的亏欠,吻得愈发忘qíng,炽烈。
    良久,四唇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高暧微微喘息,泪痕未gān,轻抚着他面颊问:你这脸怎么了?
    我是隐着身份随崇国使团来的,自然要易容改装,这丑怪样子公主定然不喜,也难怪这半天才认出来。
    徐少卿撇着唇角,想是易容的缘故,焦huáng的脸上微微抽动着,笑得有些发僵,只有眸中依旧是那份神采。
    她知他来得着实不易,潜入宫中更是冒着天大的危险,咬唇道:既是这样,你便不该来找我,若是被他发觉了,那可怎么好?
    公主不须担心,我若那么容易被人拿了,岂不是白在这宫中呆了十几年?难道公主那日塔上相送之后,便不想再见我了么?
    你你瞧见了?
    自然瞧见了。
    他点点头,眼中qíng致脉脉道:公主为了解我之困,甘心留在宫里,难道便不许我再回来报这份恩qíng么?
    高暧双臂搂紧他脖颈,将头靠在那胸口上,凄声道:莫说了,我要你报什么恩?只要你好好的,便是要了我这条命也无所谓你这些日子都在哪?过得难么?
    这后面的话纯是明知故问,孤单单的一个人被赶出永安城,路上不知道有多少艰险,又怎么会好?
    顺口也好,说是傻了也好,总之就是忍不住要问。
    徐少卿抚着她柔声道:我自幼家贫,跟着爹颠沛流离,进了宫仍是个遭人白眼的苦差事,后来虽说爬上了高位,走到哪里也都是战战兢兢,不敢踏错半步,这点苦算不得什么。
    他顿了顿,语声忽然沉了些,正色道:此番回来就是要把公主带出宫去,只是这次牵涉甚重,除了咱们要平安离开之外,还有件十分要紧的事,也不知究竟能不能做成。
    高暧听他说得郑重,心头暗惊,先前初见的喜悦像被冲淡了些。
    暗自想了想,只怕他记挂分神,便没敢提起自己已怀了身孕,正想问他方才所说的要紧事是什么,就听外面有内侍的声音高声叫着:陛下驾到
    高暧轻呼一声,赶忙松开他。
    徐少卿却是镇定自若,先冲她做了个莫要慌张的手势,随即退开几步,面上恢复了那副憨然的样子。
    她愣了愣才会意,双手不自禁地在仍旧发烫的面颊上抚了抚,面向门口立在那里。
    转眼间,殿门便被推开,几名内侍宫人伴着高昶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便径直走过来,将正要行礼的高暧扶住,也不顾有人在旁,便上下打量着她。
    高暧挣开手,低声叫了句:陛下。
    高昶这才似有些惊觉,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几名随侍的奴婢赶忙却步退了出去。
    朕听说今日你在御花园遇见了母后,她可有为难你么?
    高暧摇了摇头:不曾有,只说了些闲话而已。
    真的没有?
    陛下多虑了,自然是真的。
    高昶皱眉看着她,抬手指了指她腮边问:那这泪痕是怎么回事?
    他说着,目光瞥见跪在一旁,做寻常内侍打扮的徐少卿,寒着脸道:敢是这狗奴婢对你不恭么?
    她吃了一惊,急忙道:他是刚来的,恭敬得紧,方才正替我拆髻子,什么也没说过,陛下不必疑心我只是想起了伤心事,一时忍不住罢了。
    是么?
    高昶转向徐少卿,走近一步,垂眼仔细打量,见这人寻常样貌,一脸憨气,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嘴上却道:朕怎么瞧这厮生的蜂目蛇形,倒像是转面望恩之辈呢。
    他哼了一声,却又道:朕知道,你这宫中的奴婢都叫母后替换了,索xing朕叫内官监再将他们都调走,另换一批知礼守节的过来,省得惹你不悦,动了腹中胎气。
    第127章 无陵山
    他说得qíng至关切,竟好像放下了心中郁结的怨气,全然不以为意了。
    可这话没遮没拦的,听起来颇有些怪,反而极易令人误会。
    高暧只觉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瞥眼朝边上瞧,见徐少卿仍伏地跪在那里,没抬头看,但方才的话显然是听到了,这会子也不知心里正怎么想,早知这样,真该之前就先说了,也省得这时尴尬。
    转念又想,自己和他相恋又不是一时脑热qíng动,既有花前月下,也曾同生共死,这爱意山重海深,无可撼动,自己绝不会相信他另有他念,同样的,他又怎可能疑心自己怀了别人的孩儿?
    忧虑渐去,爱意渐生,想着他好不容易回到自己身边来,说什么也不能再被赶了去。
    略一思量,便应道:陛下不必如此,今日太后娘娘真的没有为难之举,还特意吩咐过他们用心服侍着,陛下莫要因此与太后娘娘再起争执。左右就是个饮食起居而已,我也不惯老这般换来换去的,索xing便叫他们留下吧,若是不成,我自会说。
    高昶见她神色局促尴尬,又瞥眼看那奴婢,只道是在意这事被听了去,暗地里却也觉得自己方才一时qíng急,有些思虑不周。
    但以后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怀了孩儿的事终究藏不住,更少不了人服侍,总不能将所有知qíng的奴婢都灭了口,要遮掩还得另寻他法。
    至于母后那边,也的确不能闹得太僵,否则不光宫内,就连朝堂上也要生出许多非议。
    他面色稍缓,眼角朝旁边扫着,沉声道:gān跪着做什么,还不快滚!
    徐少卿抖着身子叩首应了声是,又朝高暧行了礼,这才起身,却步向外退,刚转过身,就听高昶忽又叫了一声:回来!
    回过头,抬眼见他面色森寒,沉着嗓子又道:用心服侍的话,朕不多说,你记着下去吩咐新来的人,这景阳宫里的事一概不得外传,若有什么风chuī糙动,太后娘娘那里也保不住你们,可记下了么?
    徐少卿连声应了,这才退出殿外。
    高暧却瞧见他方才抬起头时有意瞥向自己,那双窄狭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稍稍松了口气,可看着他离去,却又不自禁的有些失落。
    高昶也回过头,目光不由自主地便落在她腹间。
    这好些日子没来,总觉得那里已微微隆起,暗地里又是一阵心痛酸楚。
    他不愿再看,硬生生地将目光向上抬,看着那张削瘦但却依然清丽的面容,心中便觉舒适了许多,叹了口气道:胭萝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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