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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它所看过的千千万万生灵中,这三件东西,总是如影随形的。
没有任何人能逃脱这些枷锁。
纪孟时的确也不是其中的例外。
但纪孟时却更有自己的底线。
“我有过遗憾,也有过失望,”他说,“人生在世,痛苦的事情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但这不代表我要为此去走哪一条路。因为无论我遗憾或不遗憾,失望与否,若要走一条不一样的路,早在当初就会走。”
混沌道:“纵然你可拨乱反正,让一切都回到最初,回到你可能不再有遗憾,不再失望的时候,你也不愿意走?”
纪孟时轻轻摇首。
他说:“也许今日的遗憾完满,今日的完满,就会成为将来的遗憾。很多事情,未必要十全十美。”
115.
晴日里花就开得正当鲜艳。
长夜散尽,晨露就挂在花上枝叶,青石草尖,细看去,茵茵翠绿,又是生机勃勃。
谌引近来心底有许多疑惑。
他的记忆似乎极为久远,久远到追忆至很久很久之前,甚至能想起自己如何诞生于世,又如何被天道封印在了渊底。
可他想来想去,恨不得将每个细节都仔仔细细看上千百遍。
却还是没能想起,他和衡瑶光之间,究竟有着怎样一段无可言说的孽缘。
……的确。
他们能可相见,又可重逢,行到如今境地,当真是场了不得的孽缘。
至少他旁敲侧击问过混沌。
混沌讳莫如深。
谌引想,能让混沌都说不出口的缘分,自然超乎他想象。
思来想去,谌引不由问起终于得了空,在院里晒太阳的醒霜。
按理来说。
衡瑶光在这一世与醒霜最早相识,这其中或有什么前世的蛛丝马迹可寻,是以询问醒霜,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办法。
然而醒霜听罢,却摇头:“我从未听仙君说过以前的事情。只是当时他告诉我,他见到了自己的宿命,而我原来并不是他的剑,我真正的主人是纪孟时。”
“仙君当时说了,我便信了。因为我们迟迟没能认主成功。既不是我不承认,也不是他不乐意,那唯有一个答案。”
真正不让他们认主成功的,是天意。
天意与宿命写好了他们注定要去走怎样的路,最终要如何到达终点。
所以不管他们如何尝试,都不可能成功认主。
谌引又道:“不曾认主,他却可以听到你的声音,你也可与他对话,这又是为何?”
这个问题,别说谌引堂堂上古凶剑不知道。
就连醒霜这个当事剑,他也是一脸懵逼的。
醒霜说:“这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仙君与我初见时,他就已然能听到我的声音。起初他与我说话时,我还以为只是我会错了意……可原来世上真的有剑修能听到剑的声音,我那时只觉得,仙君不愧是天之骄子、天纵奇才,这根骨悟性,千年万年都难出一个。”
论及此事,谌引也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
谌引道:“的确,本座所见过的剑修中,能有他这般天资悟性的,无。天上地下,也仅此一人。”
醒霜便问:“那你知道自己最开始还看仙君不顺眼吗?”
谌引垂了眼帘,沉思片晌。
记忆里似乎有那么几个片段闪回,但凝神看了,不过是虚影渺渺,并不真切。
谌引道:“依稀记得。但依照当时情景,想来,本座也不过是率性而为。”
醒霜:?
谌引又道:“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不打不相识。”
醒霜:……
116.
混沌未能将纪孟时说得动心,反倒是纪孟时一番话语,情真意切,条条是道,将混沌说得头昏脑涨,当即告辞离去。
这世上当真有人,能比话本里说的和尚还不动声色。
混沌对纪孟时,心服口服,甘拜下风。它决意不再在这人身上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有些时候,也许剑走偏锋,应该走得更偏一些。
走得很偏的混沌,便又寻到了在池塘旁边喂鱼的魔修。
混沌说:“你好歹是个魔修,难道不想称霸修真界,做万人敬仰的一界之主?”
彼时魔修往池塘里丢了两把鱼籽儿,只道:“不想。”
“不想?”混沌恨铁不成钢,“现在人人都骂你们魔修,无恶不作,十恶不赦,狗都嫌。你但凡成王称霸了,谁还敢说你的坏话?”
魔修眨了眨眼。
他立在池边,微风轻拂,将他的衣衫吹得宛似水流。
魔修道:“我若管得住天下人的嘴,那我也可以这么做。但就算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也照样有人要骂我恨我,厌我嫌我,那我又何必非要让人人都称赞我、敬仰我?”
混沌听到这里就放弃了说服。
混沌是个有悟性的。
它说:“你不必继续了,我明白,你和纪孟时是知音。”
117.
谌引靠在窗前,眼底映了两枝盛绽的花。
他在心底自我鼓励了一番。
然后主动又简短地问:“衡瑶光,我们从前……非常久之前,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衡瑶光将手中的花枝放进青瓷瓶中,闻言一顿,反问道:“是什么关系很是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