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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怎么被扔了呢。”樊宇叼着一根烟,细细打量这张脸,“长这么好看的小孩,不应该啊,敢情是他妈瞎子。”
“我不瞎。我没被扔!”宋石无助地看向四周,单薄的身体不断颤抖,“我能看见……我叫宋石,你能带我去找……找我的爸妈吗?求你了。”
旁边,光着身子的男孩歪着头听他说话,低吼声消失了。
樊宇笑了一下,心里打起了主意。这么个漂亮的小东西,长大了指不定什么样,没女人和自己合帐篷,男的也行。“找不着了!你爸妈把你扔了,以后你跟我们走。”
什么?爸妈真把自己扔了?不可能。宋石不信,摇着头往后跑,没跑几步又摔了个大跟头。这回没有男人来拎他,反而是刚才那个男孩,扑到自己脖子底下来闻。
他呼吸的时候,很像那匹狼。
“别跑了,以后你跟着我们过,宋石这个名字就不用了。”樊宇走过来,脸上是长时间被风沙吹出来的皱纹,“改个名,我他妈养你长大,你长大了得知道报答我。”
宋石坐在地上,光着脚,无法想象睡醒一觉自己就被爸妈扔掉了。他们走了,收好帐篷,跟着流民营转移,没有带上自己,就把什么都看不清楚的自己,扔在荒漠里自生自灭。
“姓宋,叫什么呢……”樊宇文化程度不高,“叫……”
“捡。”男孩支着胳膊,不断地闻宋石的眼睛,一下下抽着气闻,像是在闻情绪。他还不太会说话,咬字用力,表情都是吃力的,却又说了一句:“我,宋捡,捡的。”
宋石哭着朝前抓:“我不叫宋捡,我叫宋石……你带我去找爸爸妈妈好不好?求求你了,我想回家。”
“捡。”男孩使劲地拍了下他的手,一点没犹豫,“我,捡的。”
第2章 笨
宋石这个名字,最后是被光屁股的男孩打没的,变成了宋捡。
宋捡刚没了爸妈,一时没法接受自己要跟着陌生人走,还被强行改名,只能哭。他眼睛不好,又是真的漂亮,可这种漂亮落在一个小半瞎的身上,就是灾难。
6岁的男孩,五官开始往开了长,将来保准是个英俊的少年。但当他茫然地看向四周时,无论是走投无路的姿态还是对不上焦的眼神,都把宋捡的惧怕抖落得清清楚楚。
他不是胆小的男孩,也不爱哭,哭多了眼睛更看不清楚,黑压压蒙着一团雾似的。只是本能对世界害怕。无论是战争、天灾还是野兽,能杀死自己的办法那么多,偏偏眼睛不争气。
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爸爸妈妈,偏偏被放弃了。
但是宋捡对男孩哭,没用。
男孩是狼养大的,看不懂他的眼泪,更听不懂他的哀求。每次宋捡说不想改名,自己叫宋石,他就打宋捡的手。
打一次,没用,那就打两次。打到手背高高肿起来,宋捡再也不说自己叫宋石了,受不了这个疼法。
可能以后再也没有人心疼自己了。
当天下午,张牧作为一小群流民的首领,带宋捡回了营地。流民营类似游牧村落,少则几百人,多则几千人。对新来的这个小瞎子,他稍稍动了恻隐之心。
这个男孩活不过今晚。轮不到野兽或狂风暴里的巨大生物来吃,单单是人,就有可能把他分食掉。
宋捡跟着走了一路,两只手都被打红了,生疼。他迷迷瞪瞪得犯困,不知为什么今天总睡不醒,还很渴。
渴得嗓子眼疼。宋捡跟着眼前的人影,一步一瘸。他没穿鞋,以前是有鞋子的,可睡醒时太慌张了,就没有穿。或许鞋子已经被风吹跑,只不过自己看不见。
毯子也没拿。他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男孩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却不用人走路的方式,他四肢着地,动作又快又轻,几乎没有脚步声。有时突然一下子冲过来,呼哧呼哧地闻,然后再瞬间跑远。
宋捡很怕他,这个男孩会打人,打人比爸妈还用力。他还有狼,随时能吃了自己。
不知走了多久,身边逐渐有了人声、更多的脚步声。宋捡熟悉这种声音,应该是回到他们的营地了。眼睛不好使,很多时候要靠嗅觉、听觉、触觉,他拼命闻,闻出荒漠里特有的沙尘味。
走着走着,还闻到了煮熟的土豆味。宋捡这才发觉自己已经饿了。
“樊宇,又捡小孩儿回来了?”有人问,朝这边不怀好意地笑,“这个好看啊。”
“好看个屁,瞎子!”樊宇来到自己的帐篷前,挺老大的一个帐篷,里面有不少东西,靠铁丝撑出四边形的蓬顶。
“好看就够了,可别像那个狼崽子似的。”又有人说话,宋捡晃着头听,“狼崽子养不熟,长得就一副野人相,当心他哪天一口咬死你!”
咬死?宋捡穿着破布似的衣服,浑身上下都疼,站在原地听他们说话。陌生环境是小瞎子最害怕的,一切都要重新熟悉,无论是人声,还是气味。
所以当他听到樊宇叫他的时候,猛地打了个激灵。
“宋捡,进来!”樊宇很瘦,两腮深凹,心狠手辣。
宋捡没动,只探着脖子往前嗅嗅,闻出皮革味、血腥味,还有……火药味。是枪粉的味道,以前闻过。
“让你进来呢,听不见啊!”樊宇有点急。战乱末日没有法律,那些住进钢铁城市的哨兵和向导才会遵守规定,流民的法则就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