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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我说这话的声音飘缈怖人,那惠儿一怔就后退了一步,脸上满是惊恐。见她如此,我忍俊不禁笑起来,连连摇头,余光却发现怡妃一直在看我,心中暗惊,,想到那次的一面之缘,即使短暂,仍让我的心轻悬起来。
青天自有通宵路四
好在我适时得低了头去,声音也是一开始便隐藏得装出沙哑的。怡妃似是想了许久,终还是舒展了眉头,轻轻地抚摸着怀里的猫儿,静默如栖息在花瓣上的蝶,却只要一振翅,便也能落的花枝摇颤的。
我看她嘴动了动正要说什么,她身边的惠丫头却先开了口:你怎么会住在这里呢?为什么被送进来啊?
我看她的年纪不大,还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即使在其他的丫头面前似装出老成,内心依旧是不够沉稳的。有点像刚入宫时的皓月。可是。。。。我无意识得摇着头,可是这人心与世道终会改变,皓月她。。。好在她还没有完全得学会这后宫生存的那套,还不够缜密。不然,我也是活不到今天的。
我是一绣娘。我用轻柔略哑的声音娓娓说道:我本是绣兰阁中一个普通的绣娘,她们都唤我谢娘。我最擅秀牡丹,深得太后娘娘的喜爱。那年太后娘娘一件富贵如意衫拿来修补,我不慎将一朵牡丹的花瓣绣得半合,为此得到了大不敬的罪名。皇恩浩dàng没有处决,只是被关在此处。开始是在前面,可是那里的女子日夜疯癫,我实是无法忍受,也不甘心最后落得如同她们般,便一人住进了这里。我的表qíng平和中略带悲哀,绝望中又仍透希望:因为我相信,有一天太后娘娘若是不怪罪我了,还是会放我出去,让我再为她绣上一幅牡丹争艳的。
怡妃听后稍有动容,可是她抚摸雪儿的手缓了下去,许久才抬了头看我:你这样想,不放弃自己真的很令人钦佩。她说着环顾四周:若是我,恐也难有你这样的心境。她很浅得笑了笑,可是却不是赞叹的笑,这笑在我看来更像是掩饰着什么。她终究还是个善心之人,即使得宠,也不骄不傲,对下人和善,甚至是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废了的宫人,她依旧能如此,也不枉沈羲遥一场宠爱了。
那你可是等不到那天了。惠儿在旁边小声得咕哝了一句,我心头一颤,目光凄厉得看向她,惠儿一惊,低了头。
我等不到了?是什么意思?我上前一步,几乎要抓着惠儿的衣衫,心里有莫名得极大的恐惧,好似千万的蚁在啃噬着。
没。。。没什么的。。。惠儿被我吓到,低声说着。
怡妃走到我俩之间,她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肩头:谢娘,太后娘娘已经。。。她说着流下泪来,我却在她苍茫的眼神中感到彻头彻尾的冰凉。终腿上一软,几yù跌到在地。
你是说。。。。太后娘娘她。。。我的喉咙翻滚了许久才吐出那两个字:薨了?
怡妃愣了愣,她看到我眼中流下的泪水时脸上闪过一层诧异,可依旧悲伤得点了点头:是的,去岁冬天里薨的。
我呆呆得站在原地,心中是一片空白,已经几乎失去了意识,身体也是不住得颤抖着。一阵chūn日里少有的疾风chuī来,屋外树影婆娑,遮得大半天光时明时暗,树叶摇摆间发出悲鸣般的沙沙声,一派与这chūn光不和谐的凄冷萧索。
怡妃看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太后娘娘去的突然,大家都措手不及的。甚至连皇上都没有见到最后一面。你身处此处,虽是皇宫,实则已与与世隔绝无异了。她看了看四周的荒凉颓败,又看向我:不过却是可惜了你的忠主之心。她此时的目光中有着赞赏之qíng,我见她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只是无心之过就将你禁于此地实是可惜,待我奏请皇上将你放出,实在不能留在宫中便回家去吧。
青天自有通宵路五
我淡淡地摇了摇头:谢娘家中已无人了。说着流下泪来:多谢娘娘的好意,可是依谢娘看,若是娘娘要奏请皇上,还不如就让谢娘在此了却终生好了。我的心中,并非不是不愿沈羲遥想起我,可是,此种方法却是下策。对怡妃是否有影响暂且不提,单是我以谢娘自称,又谎造了身份,沈羲遥定是会不快的。我既然要出去,既然要了却所有的事,那么,就必须是他下令接我出去此地,以凌雪薇的身份。
你这绣娘也怪,奏请皇上可是唯一的路子。我家主子愿为你恳请皇上已是难得了,你还。。。惠儿有些愤愤得说着,一双大眼睛不满的看着我。
我柔缓了声音说道:我知道娘娘的好意,也知道为了我去奏请皇上是我修来的福分。可是,我抬了眼用沉沉的目光看向怡妃:其实我也是为娘娘考虑。我是因太后被禁于此处,又是大不敬绣出晦气图样的罪名。娘娘也说皇上很是为没有见到太后最后一面而扼腕,若是在皇上面前提起难免触及皇上伤心之事。恐对娘娘你有所影响啊。我的言语真诚,目光中也是拳拳衷心,怡妃只微微垂首了片刻脸上便明亮起来:还是谢娘想得周全。她眼睛眨了眨说道:可是不走奏请皇上,你如何能出去呢?
我纷然一笑:其实办法是有的。心里却计较起来,怕自己露了太多锋芒,引得怡妃怀疑。可是话已出口,机会难得,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娘娘想必正值隆宠吧。我毫无掩饰得看着怡妃,她红了脸,面上有不由浮出的甜美笑意。她没有回答,倒是惠儿说了:我家主子如今可算是这后宫第一人呢。
惠儿,胡说什么。怡妃呵斥到。
惠儿撅了撅嘴:主子,在此怕什么,谢娘又不会怎样的。她说完不等怡妃开口便向我炫耀般的说道:皇上可是很喜欢我家主子呢,每月大半夜晚都是在传唤我家主子的。白日里也常去主子住的怡心阁。
娘娘容貌秀美,身姿绰约,xingqíng温和,皇上不喜欢才难呢。我戴上甜蜜的面具说道,怡妃面上已经是红霞漫天了。
惠儿,别瞎说了,皇上去柳妃那的次数不比来我这少的。
皇上那是去看小公主,夜里还不是不怎么召唤她的。惠儿有些大胆起来,许是因为这里是皇宫中的废弃之地,她似乎也没有将我放在眼中,认为我即使就是听到也无妨,愈加松懈起来。
娘娘,她们都说,皇上之所以去柳妃那,还不是因为玲珑公主。哪里是因为她柳妃呢。
说是如此说的。。。可是。。。毕竟柳妃是公主的生母啊。
娘娘你忘了,这小公主出生了就是皇后娘娘带的。若不是皇后娘娘生了重病在那蓬岛之上休养,柳妃哪里还见的到皇上。
不能这样说。。。
我见她们几乎要在我这里争执起来,心中虽觉得好笑,还都如孩子般,可是却不得不打断这争执。即使我是想从这无心的争执中知道更多的后宫的变故与消息。
皇上毕竟有六宫粉黛,这六宫又与前朝盘根错节,独宠一人是不可能的。不过却可见娘娘的皇宠极盛,只是指派一个丫头做个浣衣婢,以娘娘如今的地位,应是不会有人有异议的。我说着半屈下身:谢娘只求做个最普通的浣衣婢,在这宫中有口饭吃就行了。
怡妃沉默了许久,声音如流云飘过,我的心就在等待的静默中突突跳个不停,身上甚至出了汗来。
娘娘,这浣衣婢都是在浣衣局里,平日里也不会出来的,若是没有知道谢娘的人见到她,也就无妨了。惠儿在一旁小声说到。怡妃点了点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安排你去浣衣局倒不是什么难事,我实在是钦佩你的忠心,也就帮你离开此地。日后,可要小心做事,不要再出纰漏了啊。怡妃盈盈笑起:明日里我会派人来带你去的。
我轻轻施礼:多谢娘娘。目光低垂处,一片碧绿轻柔,金光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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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衣局在皇宫西南角上,临着悠悠湖水,却因着地势终年cháo湿。这里也是大多宫女太监的居所。
我去的那个清早,是怡妃宫里掌事的太监带去的。那浣衣局的主事姑姑一见到这个张姓太监,立刻堆上了谄媚的笑意,连连招呼着,我看了看四周,一队宫女一字排开,手上利落得搓洗着大盆的衣裳。我知道,这里洗的不会是那些得宠主位的华服,只是一些低等妃子甚至宫女的衣裳。
不由摊开了双手,那上面早因在民间的日子里做的家务活摩出颗颗茧子,虽细小,却也是硬实一块。微微摩挲着,心却不悔那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
知秋姑姑,这是谢娘,怡妃娘娘特意jiāo待了,要好生的对待。张太监对着那姑姑指了指我说到。
敢问张总管,这谢娘是怡妃娘娘的。。。知秋眼睛瞥看着我,略低了声音问到。
是娘娘的家奴之女。张总管口气中有着傲慢。那知秋飞快得看了我一眼,目光在我面上的面纱久久停留,满是好奇与疑惑。
戴着面纱。。。这。。。她踟蹰得说着,张总管看了我一眼,正yù开口,我上前一步眼含谦卑的笑意:姑姑,早前谢娘住的地方走水,面上被毁了,好在主子怜惜没有将我送出去,为了不吓到别人特允谢娘戴上面纱。
知秋看了看我,她的眼睛如清浅的池塘,不过毕竟是在这宫里数十年的老姑姑了,也是深知这后宫的机关的。
张总管,你知道,来这里,是要内务府的命令的。她做出一脸的为难,可是,在她闪烁着jīng光的眼神中,我知道,这只是装出的神qíng。
这可是怡妃娘娘的意思。张总管也是知道知秋的意思,不过他提高了嗓音说到,那声音尖细,我差点笑出来,好在有面纱的遮挡,又将目光别开去。不过余光分明看见,张总管说话间将一银光灿灿的东西塞进了知秋的手中。
我心中是对怡妃的感激,不过却想,这知秋。。。真是污了这如诗的名。
那就jiāo给知秋姑姑了。张总管说完走到我的面前:谢娘,怡主子要我再三嘱咐你,可要小心做事了。
我蔚然一笑:多谢张公公提醒。谢娘知道了。
张总管还走好。知秋脸上甜腻的笑容在张总管一个转身之后消失下去,她转向我,已是一幅不屑又盛气凌人的表qíng: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