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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歌点点头。
我也挺喜欢,打算长租下来,做个临时落脚的地方。打个商量,你先不要另找地方住了,每日给我做一顿晚饭,算做屋钱。我在这里呆不长,等生意谈好,就要离开,借着个人qíng,赶紧享几天口福。
云歌想着这样倒是大家都得利,她即使要找房子,也不是立即就能找到,遂颔首答应。
云歌在长安城内转悠了一下午,却因为人生地不熟,这场人命案又似乎牵扯的人很不一般,被问到的人经常前一瞬还谈兴盎然,后一瞬却立即脸色大变,摇着手,只是让云歌走,竟是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打听到。
云歌无奈下只好去寻许平君,看看她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huáng土混着麦糙砌成的院墙,不少地方已经裂开,门扉也已经破裂,隔着fèng隙就能隐约看到院内的人影。
云歌听到院内激烈的吵架声,犹豫着该不该敲门,不知道敲门后该如何问,又该如何解释。
看到一个身影向门边行来,她赶紧躲到了一边。
我不要你管我,这些钱既然是我挣的,我有权决定怎么花。许平君一边嚷着,一边冲出了门。
一个身形矮胖的妇人追到门口哭喊着:生个女儿倒是生了个冤家,我的命怎么这么苦?饿死了也好!一了百了!大家都给那个丧门星陪葬才趁了你的愿。
云歌打量了一眼妇人,悄悄跟在了许平君身后。
许平君跑着转过墙角,一下慢了脚步,云歌看她肩膀轻轻颤抖,显然是在哭泣。
不过一会,许平君的脚步又越来越快,七拐八绕地进了一个僻静的巷子,猛地顿住了脚步,盯着前面的店铺半晌都没有动。
云歌顺着许平君的视线,看到店铺门扉侧处的一个当字,也不禁有些怔。
许平君呆呆站了会,一咬唇走进了店铺。
云歌隐在门侧,侧耳听着。
玉佩的成色太一般了,雕功也差
云歌苦笑着摇摇头。她虽从不在这些东西上留心,可三哥在衣食起居上不厌求jīng,所用都一定要最好中的最好,那块玉佩就是比三哥的配饰都只好不差,这个店主还敢说成色一般,那天下好的估计也没有了。
店主挑了半点错,最后才慢吞吞、不qíng愿地报了一个极其不合理的价钱,而且要是死当才肯给这个价钱,如果活当连三分之一都没有。
许平君低着头,摸着手中的玉佩,抬头的一瞬,眼中有泪,语气缓慢却坚定,死当,价钱再增加一倍,要就要,不要就算。
云歌看到许平君拿着钱匆匆离去,已经约略明白许平君要拿钱去做什么。
仔细地看了看当铺,把它的位置记清楚后,重重叹了口气,脚步沉重地离开。
脑中思绪纷杂,却一个主意也没有。如果是二哥,大概只需轻声几句话,就肯定能找出解决的法子,如果是三哥,他马蹄过处,管你是官府还是大牢,人早就救出,可她怎么就这么没有用呢?难怪三哥老说她蠢,她的确蠢。
回到客栈时,天色已经全黑,她看到孟珏屋中的灯光,才想起答应过孟珏给他做晚饭,虽然一点心绪都没有,却更不愿意失言。
正挽起袖子要去做菜,孟珏推门而出,今日就算了,我已经让客栈的厨子做了饭菜,你若没有在外面吃过,就一起来吃一点。
云歌随孟珏走进屋子,拿着筷子半晌,却没有吃一口。
孟珏问:云歌,你有心事吗?
云歌摇摇头,夹了筷菜,却实在吃不下,只能放下筷子,孟珏,你对长安熟悉吗?
家中长辈有不少生意在此,还算熟悉,官面上的人也认识几个。
云歌听到后一句,心中一动,立即说:那你那能不能麻烦你麻烦你
云歌自小到大,第一次开口求人帮忙,何况还是一个认识不久的人,话说得结结巴巴,孟珏也不相催,只是微笑着静听。
你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官府会怎么处置刘病已,有没有办法通融一下?我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云歌本来还担心着如果孟珏问她为何要关心刘病已一个陌生人,她该如何说,因为现在的qíng形下,她不愿意告诉别人她和刘病已认识,却不料孟珏根本没有多问,只是温和地说,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朋友了吗?朋友之间彼此照应本就应该。这件案子动静很大,我也听闻了一二。你一边吃饭,我一边说给你听。
云歌立即端起碗大吃了一口饭,眼睛却是忽闪忽闪地直盯着孟珏。
刘病已得罪的人叫李蜀,这位李蜀公子的父亲虽然是个官,可在长安城实在还排不上号,但是李蜀的姐姐却是骠骑将军、桑乐侯上官安的侍妾。
云歌一脸茫然,上官安的官很大很大?
你知道汉朝当今皇后的姓氏吗?
云歌一脸羞愧地摇摇头。
不知道也没什么。孟珏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这事要细说起来就很复杂了,我大致给你讲一下,当今皇上登基时,还是稚龄,所以汉武帝刘彻就委任了四个托孤大臣,上官桀、桑弘羊、金日磾、霍光,这四个人,除金日磾因病早逝,剩下的三人就是现在汉朝天下的三大权臣。当今皇后上官小妹,是上官桀的孙女,霍光的外孙女,虽然今年只有十二岁,却已经当了六年的皇后。
上官安是上官皇后的亲戚?
上官安的女儿就是上官皇后,他的父亲是托孤大臣之首左将军上官桀,岳父则是大司马大将军霍光。
云歌啊了一声,口中的饭菜再也咽不下。什么左将军大司马大将军的,云歌还实在分不清楚他们的份量,可皇后二字的意思却是十分明白。上官皇后六岁就入宫封后,显然不是因为自己。只此一点就可以想见她身后家族的势力。难怪许平君会哭,会连玉佩都舍得当了死当换钱。人若都没有了,还有什么舍不得?
可是,孟珏,那个人不是刘病已打死的呀!刘病已即使犯了法,那也最多是打伤了那个公子而已。我们有办法查出打死人的是谁吗?
刘病已是长安城外这一带的游侠头,如果真的是他手下的人打死的家丁,以游侠们重义轻生的江湖风气,你觉得他们会看着刘病已死吗?想替罪的人大有人在,可全部被官府打回来了,因为说辞口供都漏dòng百出。
云歌皱着眉头思索,你的意思你的意思不是刘病已的朋友打死的人,那是谁?总不可能是那个公子的人打死的人?可除非另有人暗中否则
孟珏赞许地点头,就算不是,也不远了。刘病已不是不知道李公子的背景,已经一再克制,可对方一意闹事,刘病已也许不完全知道为什么,但应该早明白绝不是为了一只斗jī。汉武帝在位时,因为征战频繁,将文帝在位时定的赋税三十税一,改成了十一税率,赋税大增,再加上战争的人口消耗,到武帝晚年已经是海内虚耗、户口减半,十室半空。当今皇上为了与民休息,宣布将赋税减少,恢复文帝所定税赋,可朝中官员意见相左,分外了几派,以霍光为首的贤良派,以桑弘羊为首的大夫派,以上官桀为首的仕族派
孟珏的目光低垂,盯着手中握着的茶杯,心思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他一会说汉武帝,一会说汉文帝,一会又说赋税,云歌约略懂一些,但大半听不明白。
虽然好象和刘病已的事qíng一点关系没有,但知道他所说的肯定不是废话,只能努力去听。
孟珏若有所思地看向云歌,幽深的眼内光芒流转,似乎在寻求着什么,又在昭示着什么。
云歌看不懂,只能抱歉惭愧地看着孟珏,对不起,我只听懂了一点赋税的事qíng,那些什么党派,我没有听懂。
孟珏彷佛突然惊醒,眼内光芒迅速敛去,淡淡一笑,是我说废话了。简单地说,少陵原的地方官是上官桀的人,而他们没有遵照皇上的法令与民休息。民众蒙昧好欺,刘病已却不是那么好愚弄,他对官员设定的赋税提出了质疑。如果事qíng闹大了,上官桀绝对不会为了低下的小卒子费什么功夫,地方官为了自己的安危,利用了那个李蜀,至于究竟是李蜀心甘qíng愿地帮他,还是李蜀也被上了套就不得而知。事qíng到此,化解得还算巧妙,上官安大概就顺水推舟了。
云歌木木地坐着,半日都一动不动,孟珏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原来是个死套。上官桀,上官安,这些陌生的名字,却代表着高高在上的权势,一个普通人永远无法对抗的权势。
云歌一下站了起来,孟珏,你借我些钱,好吗?恐怕要好多,好多,我想买通狱卒去看看陵刘病已,我还想去买一样东西。
孟珏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借钱没有问题。不过光靠钱救不了人,你家里人可有什么办法?
云歌眼中升起了朦朦水汽,如果是在西域,甚至再往西,过帕米尔,直到条支、安息、大秦,也许我爹爹都能帮我想办法,爹爹虽然不是权贵,只是个普通人,但我觉得只要爹爹想做的事qíng,没有做不到的。可是这是汉朝,是长安,我爹爹和娘亲从来没有来过汉朝,我二哥、三哥也没有来过汉朝,而且而且他们也绝对不会来。
云歌说话时,孟珏一直凝视着她的眼睛,似乎透过她的眼睛研判着话语的真假,面上的神qíng虽没有变化,可眼内却闪过了几丝淡淡的失望。
云歌垂头丧气地坐下,前段日子还一直生爹娘的气,现在却盼望着爹爹或者哥哥能是汉朝有权势的人,可是再有权势,也不可能超过皇后呀!除非是皇帝。早知道今日,我应该练好武功,现在就可以去劫狱,会做菜什么用都没有。
云歌说到劫狱时,一丝异样都没有,一副理所当然该如此做的样子,和平日行事间的温和截然不同。
孟珏不禁抿了丝笑,劫狱是大罪,你肯劫,刘病已还不见得肯和你流亡天涯,从此有家归不得,居无定所。
云歌脸色越发黯淡,头越垂越低。
做菜?孟珏沉吟了一瞬,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一试,不知道你肯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