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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将军……”两个丫鬟手里还拿着扫帚, 看到裴烨面上的冰冷,一时间吓得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奴婢……奴婢该死,求将军饶命啊!”
“府里何时出了这样的闲人?”裴烨眼神落在丫鬟黑漆漆的发顶上,声音冷厉如冰, “回去收拾了东西吧。”
他如是说着, 再不去看瘫在地上哭泣哀求的二人, 转了身就打算带着殷亭素离开,回身之际, 方才惊觉站在身后的女子面色苍白,杏眼中不知何时已蓄满了泪水。
“夫人,”裴烨低低唤了一声,手指微动,伸手牵住了女子的手, “下人口无遮拦,莫往心里去,本将军会放她们出府。”
殷亭素闻言连连摇头,声音有些压抑不住的哽咽:“她们所言,不过都是实话实说,夫君你不必苛责。”
“……”裴烨眼神幽深,沉默半晌,只是牵着女子转身离开,他的步子有些快,满园繁花在身侧徐徐倒退着,似乎都失去了原本的娇艳和色彩。
“夫,夫君——”听到身后有些急促的声音,裴烨脚步微顿,继而放慢了速度,接着又听那个往日里温柔的声音道,“夫君,我是不是很没用……身子不争气,嫁进来这么久,也没能为,为你……裴家添个孩子!”语气里含着满满的怯意和伤心。
裴烨一下子停在了原地,看着眼前年轻秀气的容颜,猛然的意识到什么。
他虽然不明白殷家为何连女子最基本的行房之道都不曾告诉殷亭素,但是自己根本不曾碰过这女人,又哪里会有孩子,当初自诩会给她安稳无忧的生活,却是残忍的剥夺了她作为一个女子本该拥有的幸福,到底是从什么是时候起,变的这般冷漠无情和不择手段呢?
……
这一日,几人聚在醉千楼吃饭,酒至酣处,裴烨对着容浅陵问起了殷亭素的病情,容浅陵有些醉了,身子软软的往旁边倒去,一旁司徒雪见状,匆忙的扶住了他,他便干脆软软的靠在对方身上懒得起来了。
“怎……怎么,你想要个孩子了?”虽然身子虚晃,但思绪还是清明的,容浅陵正了面色,严肃道,“阿烨,虽然我能将她身子调养好,生孩子也并无大碍,可是有一个问题,我却不得不说。”
裴烨缓缓转动着手中白瓷酒盏,平声道:“你说。”
“弟妹那病,八成遗传自她的母亲,若是将来生个孩子也……不是为你们徒增痛苦吗?我知道,咱们这种大户人家的,尤其看中子嗣,若是你家中逼的急了,干脆纳妾吧!”
容浅陵身为一个大夫,思考问题也往往先从患者的角度去考虑,因此自然不支持这事情,可是他却忽略了一个问题——这古代女子,若是没有孩子,在夫家哪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将来若有一天容颜老去,失了夫君宠爱,怕是也活不下去的。
裴烨皱了皱眉,心中原有的念头一时消散了大半,饮尽杯中酒水,他猛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你和司徒似乎都未娶亲,家中莫非不曾催过吗?”
容浅陵闻言,低低叹了口气:“怎么可能没催,只是我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不愿做的事,刀架在脖子上本公子照样不愿,我爹说的次数多了,见没什么用,也就不说了,再说我家里不还好几个兄弟么,就算本公子一辈子不娶妻,也不怕给容家绝了后啊!”
他说着说着,面色渐渐温和下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羁与随性,当初分明抗争的那般激烈,差点就断绝了父子关系,如今说来,却是一派云清风淡,仿佛在谈论餐盘中食物的味道一般。
裴烨看他一副洒脱无羁的模样,心中蔓上几许状似羡慕的情绪来,前世今生,都有着无法摆脱的背负和束缚,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天高海阔的一日呢?
……
那日嘴碎的丫鬟,终究被遣出了将军府,只是自此之后,裴烨却发现,殷亭素面上,少见了笑容,人也变的沉默许多,直到有一日,有人遣了媒人来将军府提亲,那些被裴家刻意忽略的东西,终于揭到了明面上来。
这年冬至,初雪便下了个纷纷扬扬,天地一片银装素裹,宫中的课程却仍旧继续着,上午的课依然在书房,下午练功则从校场换到了室内。
近午时分,裴烨简单的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晏江引从后面跟出来,说道:“裴大人,本宫今日想出宫瞧瞧?”
“天气这般寒冷,殿下出去作甚?”裴烨显然有些不赞同。
“我不怕冷,每日里呆在宫中,甚是憋闷,今日好容易雪停了,你带我出去吧……你若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了,你不是说宫外凶险吗?届时若出了什么事情,还不是你的麻烦!”晏江引说着话,伸手拽住了裴烨的衣角,语气里不自觉带了几分撒娇意味。
“……”裴烨视线落在少年拽住自己衣袖的双手上,那手早已褪去了幼时的稚嫩软肉,白皙修长,干净的几近透明,手背上隐能见到青色的血脉,昭显着蓬勃的力量。
眼前的少年,身形修长,个头已经到了自己肩下的位置,随着年龄的增长,容貌愈发的出众,凤眼薄唇,面如冠玉,整个人好似天神惊心创造出来的一般,裴烨看着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半晌不知不觉道:“殿下今年,已经十三了吧!”
晏江引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愣愣的点了点头,“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