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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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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珠在王夫人左手侧坐了,看了一眼立在王夫人身后的妻子,笑着开释道:“说是阴虚、脾虚,心肺火旺,倒算不上是病,只是正值暑热,内毒发上来了。用心调理,十天半月的也就好了。”说着拱手作揖,“还请母亲与妹妹放宽心,否则就是我的不是了。”
    说得王夫人笑了,到底是母亲,还要嘱咐几句,“你现下年轻倒也罢了,只是如今不好好爱惜身子,老了有你吃苦头的地方。功课老爷催逼得紧,也是盼着你出息——你向来懂事,这上头原也不必我多说。只一宗,多顾惜自己身子。”又侧身说李纨,“你也是个懂事的,时常劝着大爷点,夜深了就早点歇息,功课也不紧在那一会子……”
    李纨诺诺得答应着。
    贾元春默然听着,她的大哥与自幼娇养的宝玉不同,五岁学骑射,十四岁进学,年方十六就能拉得开一石强弓,向来康健。是以当初谁也没想到这“只要稍加调理就能好”的小病会夺走大哥的性命。她细细得看贾珠面色,却到底不是太医,瞧不出根底。
    一时丫头端了新熬好的药来,李纨服侍贾珠用药。贾母那边着人来传晚膳,特意说了大少爷要调理令大奶奶不必去跟前伺候。王夫人便自带着贾元春回了贾母住处。
    母女二人从后房门入内,已有多人在此伺候。见王夫人来了,方安设桌椅。贾母正面榻上坐了,正在逗迎春与探春两个小孙女。那探春不过四五岁稚龄,却已是口齿清晰,顾盼神飞,正立在榻前脚蹬上说话,“今日过得可快活!侯夫人带着湘云妹妹、二姐和我去看了他们家园子里的花,红的黄的紫的……”她掰着指头数颜色,五个手指头没数满已是弄错了,逗得一屋子的丫头也笑。
    迎春略大些,只歪着头听探春说话,此刻见妹妹犯愁,慢腾腾伸出三只手指晃了晃,帮她继续数下去。
    贾元春只觉得身前母亲脚步一顿,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冲着贾母笑道:“老祖宗,您快教教这两只小猫吧,让二位妹妹能从一查到十就是您的功德无量了。”
    贾母笑道:“你们娘俩来了。方才史家送这俩孩子回来,捎带了你舅姥娘的话,说是接了东平郡王妃的帖子,明日去郡王府赴宴赏花的。请你舅姥娘带上你一同去,你可愿意啊?”
    这说法来得奇。
    上一世,元春被选为女史回府整装那几日,也不时有各公侯府上小姐的帖子来请,有素日交好的,也有同选为女史的,更有那一等有事相求的。只是像这样,以郡王妃之尊,下帖子给侯夫人,请之带外甥孙女一同赴宴的还真是独此一桩。那时因为要去宁国府拜会亲长,更有入宫诸多事务要打点,且不忍离家又有宝玉厮磨不放,再者这邀约又非推拒不得的那一等,贾元春最终没有赴宴。
    “东平郡王妃与你舅姥娘是手帕交,与你祖母我倒没什么交情,想来不好乍然开口邀约,故请你舅姥娘带你同去……”贾母笑着解释,看着奶娘将两个小孙女带下去。
    贾元春眨眨眼睛,去是要去的,在接下来的两次帝位更迭中,这个东平郡王府可是四郡王中唯一屹立不倒的一处。在与皇帝关系亲疏的把持上,没有人比东平郡王更敏锐精准;在对时局的洞察能力上,也没有人比东平郡王更见微知著。与东平郡王府交好,对贾府有百利而无一害。
    “东平郡王妃亲自开口,孙女儿岂能回绝,自然是要去的。”贾元春笑着回了一句,不欲此刻当着众丫头多谈此事,转而问道:“宝玉呢?”
    贾母听她应承了去,笑着点头,说及宝玉更是满面慈祥,“可是巧了,你们方才前脚出门宝玉就醒了,丫头们哄着在炕上玩了半会子蹴鞠,出了身汗让奶娘带下去洗漱换衣了。”
    于是贾母命王夫人坐了,元春陪着一同用了晚膳。贾母又特意嘱咐将那枣泥馅的山药糕给大夫人送去,说是她素来身子弱,又是病中,吃这个倒还克化得动。一时饭毕,又有丫头来传话,“二老爷让大姑娘去荣禧堂说话,说是后面连日朝中事繁,大姑娘入宫前都不得空了。”
    荣国公日前告病静养,皇上就委任其子贾政领了户部粮钱司的差事。这几日熟悉差事,又有西边战事收尾征调粮草,贾政忙了个焦头烂额。贾母原也知道,免了他的晨昏定省,每日让小厨房煲汤煮粥得送仪门外的梦坡斋去给二儿子补身体。
    “即使如此,那你快去吧,莫使你父亲久等。”贾母听完发话,又问那丫头,“二老爷睡得可好?晚膳可用了?”
    那丫头一一答了。
    贾元春便辞了贾母,往荣禧堂去见父亲,她独自坐在轿子里。
    “阿音?”贾元春从袖中取出玉簪,握在手中,试探着小声唤她。
    “想我啦?”阿音调皮的声音立刻响起,“我见之前两次说话都把你吓了一跳,就一直憋着没出声——我这个神好吧?善解人意吧?”
    贾元春摩挲着通体晶莹的玉簪,先应付了一句:“阿音自然好了。”转而问道:“你可知道我长兄究竟是生了什么病?”
    阿音打个呵欠,“我是司音神,又不是司医神,怎么会知道那个贾珠怎么了。”她又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自言自语道:“我明明是神仙,为什么会觉得凡人的一天好长……长到我都困了……”
    贾元春叹气,侧头往外看,只见一轮淡青色的月亮,将满园草树涂了一层水银,夜风中有百合花清冽的香气,让人闻之神思清明。此情此景,不知怎地竟让她想起上一世省亲那晚。那时,她的父亲贾政,隔着珠帘伏地跪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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