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页
江陈被引去了安顺门北侧的靖水楼,三楼雅间清幽静谧,隔开了楼下长街上的喧嚣。待烟火盛放,临窗而坐,抬眼便能瞧清璀璨的天幕。
他掀帘而入,却不见蒋老夫人,独有柳韵羞红着面皮,坐立不安的张望。
见他来了,柳韵圆圆的眼弯成月牙,笑的的天真又可亲,呐呐唤了声:“怀珏哥哥。”
江陈墨眉微蹙,颔首应下,哪里还能不明白是怎得一回事。他在门边立了一瞬,便借口要走。沈音音这笔账还没算完,也没心情同旁人周旋。
柳韵仓皇站起来,伸手便拽住了他银线滚边的袖口,不安道:“怀珏哥哥,你今日抛下我出门,那这全京城都要晓得韵儿不受你待见了,没得成为那些贵女们茶余饭后的闲话,便是日后嫁过去了也遭人轻视,何来正妻的体面?”
江陈脚步顿住,回头瞧住她团团可亲的脸,这个日后要成为他妻的姑娘,他确实答应过她,会给她主母的体面。
他袖口一闪,轻轻摆开了少女的手,却也未再转身而去,背手立在窗前的暗影里,沉声道:“柳韵,我会陪你一刻钟。”
柳韵垂下头,轻轻笑起来,她确实没看错人,便是将来无情,他这样的人,也绝不会亏待了她。
柳韵看着男子轮廓鲜明的侧脸,高挺的鼻,飞扬的眉,本是凌厉的长相,可微挑的凤眼,又在这凌厉里加了蛊惑的冶艳,让人沉迷而不自知。他身姿挺拔,半边身子隐在暗影中,半明半昧间让人琢磨不透。
柳韵又开始心口狂跳,这样的男子,将会是她的夫君,她柳韵的夫君!
她一点点靠近,瞧见他脸颊上的伤痕,吓了一跳,急忙拿了帕子来替他擦拭,语气里都是疼惜:“怀珏哥哥,你的脸怎得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能伤的了你?”
江陈脸一偏,躲开了那帕子,眉目间沉了一瞬,忽而笑了:“沈音音确实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虽如此说,可那笑里都是纵容意味,看的柳韵心下一沉,脱口道:“音音姐姐竟如此骄纵吗?这样还了得,日后.”
她话还未说完,却听男子声音清朗,带了点揶揄意味,肯定道:“确实是个骄纵的。”
他只字不提如何罚这罪魁祸首,倒让柳韵讪讪的住了嘴。
她还欲再言,却忽见长街上一阵骚动,人群熙熙攘攘,越发摩肩擦踵。
江陈看了一瞬,扬声唤于劲:“于劲,今日可有流民涌入?”
于劲挠头道:“爷,看这架势,怕是左右监门卫办事不利,让少许流民混了进来。”
江陈剜了他一眼,抬脚便往门外走,边走边道:“沈音音可是已出门?带了我的禁卫去寻。”
他慕然想起昨夜应了沈音音的恳请,那样娇柔的人儿,一碰便倒,若被那些不管不顾的流民踩踏了去,他不敢想后果。
柳韵瞧着江陈风一样卷了去,连个招呼都来不及同她打。她唇角发白,抬手便扫落了桌上杯盏。
秦嬷嬷拉住她的手,劝道:“姑娘,您又何必,大人这怕是在兴头上,等你嫁过去了,兴许这热乎劲就过了。”
柳韵却扶了下鬓发,又甜甜笑起来,挽着嬷嬷的手臂,道:“嬷嬷,我记得这沈音音还有个表姐,是如今她唯一的仰仗了。”
秦嬷嬷疑惑的哎了一声,便听她又道:“这位表姐的夫君是吏部陈林陈大人吧?也赶巧,倒是我表哥的下属。您替我传个信,明日让表哥带了这陈大人去趟香玉坊,点幼娘伺候这位。”
这幼娘可不是个好沾惹的,想来碰上个这样的主,这陈大人怕是再扒不下来。她倒想看看,等沈音音那表姐也成了弃妇,还如何能帮衬的了她。到那时她四下无亲,了然一身,才是最好拿捏。
.
音音是天擦黑出的门,十里长街灯火光烛一片,有卖字画古玩的,有杂耍戏台,亦有花灯小食,年轻男女手中拿了夹枝桃花,盼着与心上人擦肩一面。
音音夹在人群中,专挑那热闹处去,让她身后跟着的护卫们叫苦不迭,生怕一个错眼,便跟丢了这大人的娇娘子。
她左看看右瞧瞧,慢腾腾往顺安门而去,忽见前边戏台上鸣锣开鼓摆开了架势,又顺势钻到了台前。
寻了个安稳角落刚站定,便见竹青直缀一闪,高挑的男子替她隔开了拥挤的人群,转过头,笑的疏朗淡薄。
音音亦笑,向来晓得他大哥哥是个周全的,倒没想到来的如此快。
季淮只瞧了她一眼,便转了目光,看那台上唱念坐打。从后方看,便是两个同在看戏的陌生人。
他微垂下头,趁着那台上开嗓之际,低低问:“可想好了?”
音音亦是目不转睛盯着那伶人,颔首,坚定的柔韧:“想好了,只需得劳烦大哥哥几件事。”
季淮便笑,只道:“但管说来。”
台上的丑角儿翻了个筋斗,惹的台下哄堂大笑,音音便趁这间隙,凑近了些许:“这第一,便是劳烦大哥哥将沁儿与阿素带去江南,好让我再无后顾之忧。”
“这不难,此趟来京,你林嬷嬷也同来了,只同你无缘得见,这几日会了会京中亲友,也要启程回南边了。到时带了沁儿与阿素同去,想来也不会落下话柄。”
季淮颔首,话里都是周全的顾虑。
音音一愣,倒没想到林嬷嬷也来了,只如今她被困在首辅府,竟是一面都见不上,不免心下酸涩,声音也不似方才生动了:“这第二件事,便是要劳烦大哥哥给个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