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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送他去了医院,水也挂了,针也打了,不管怎样烧就是退不下去。医院里当时有个老人和我说小孩可能是被什么脏东西魇住,丢了魂,让我们赶紧去找神婆为顾绒叫魂。”
顾妈妈说完,眼眶倏地又开始发红:“绒绒他烧了足足七天啊……我以为他就要挺不过去了,没想到顾绒的魂真的被叫回来了……”
小孩子就算是只烧一两天妈妈都会心疼死,更别说像顾绒这样终日高烧不退,身体僵硬,好像就剩最后一口气吊着。
然而沈秋戟却觉着顾妈妈没有说实话。
他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下,想要再问,又觉得既然顾妈妈不想说,他逼问得到的也不一定就是正确答案,倒是顾妈妈发觉他异样沉默,抬头看了他一眼后问:“难道绒绒这次丢魂,和他幼时的经历有关吗?”
听顾妈妈话的意思,就好像沈秋戟说有关,她大概会将实情相告。
沈秋戟犹豫须臾,垂眸选了个折中的回答:“不太好确定。”
顾妈妈也跟着踌躇,默然几秒后又道:“绒绒出生前,我们家就为他定好了名字,但是七个月大我去产检,在医院门口碰到一位老道长,他说我的孩子是早夭相,活不过一岁,如果想绒绒健康长大,就要花钱为他取个好名用来改命,我那时哪里信这些话……”
不仅不信,顾妈妈还当场把那个老道长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训他咒自己的孩子早死,要不是顾父拦着顾妈妈都要上手打人了。
可谁也没有想到,顾妈妈八个月时在家触电,直接就早产了。
顾绒一出生就待在保温箱里,那时顾妈妈心中就有些惴惴了,因此也没立刻为顾绒取名,家里人都是“顾二宝”的叫着。
结果顾绒能够出院之后回到家里也是三天两头大病小病不断,这个年纪别家的孩子都是藕臂圆脸,肉嘟嘟的,但顾绒身上却几乎没什么肉。
顾妈妈甚至没敢让他去学校上幼儿园,找了家教老师在家里念书,打算等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再送去学校里面。
好不容易把这孩子当心肝护着长到五岁,去梁都游了次泳,回来后就快不行了。
然而沈秋戟听到这,终究还是忍不住淡淡道:“顾绒的魂,是自己回来的吧。”
顾妈妈顿住动作,随后才像是觉得再也瞒不下去了说:“……对,神婆叫了七天,绒绒的魂也没被叫回来,他的魂是第七天晚上自己回来的,七天后,我们请了一位老先生为顾绒算命取名,从那之后,顾绒才能顺顺利利的长大。”
“绒绒他还不喜欢这个名字,总是吵着闹着要改名,他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我们这些记得的大人哪敢给他这样胡闹?大了我们管不住他,他自己硬是去改了名,还好没出什么事,他也听进了我们的劝把名字又改回来了……”
但顾绒愿意把名字改回来怎么可能是因为听进了家人的劝?
沈秋戟闭了闭眼睛,觉得顾妈妈还是没说实话,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顾绒现在情况不明朗,顾妈妈也不了解自己的和顾绒到了哪一步,感情是否深厚,自然不可能全盘托出。
况且后面的话其实顾妈妈说与不说,他大概都能猜到了。
顾绒这容易招鬼的体质,绝对和那位给顾绒批命取名的老先生离不开关系,甚至就算他和顾绒决定厮守一生了,这个秘密顾妈妈也绝对不会宣之于口,因为就连顾绒自己大概都不知道——
在五岁那年丢了魂以后,他就已经死了。
顾绒的面相,八字,都显示着他五岁那年有场大劫,熬过去了就能活,熬不过去就会死。
顾妈妈遇到的第一个老道长或许修为不深给顾绒断错了命,也或许就是骗子为了哄顾妈妈给他钱才说的那些话,不全错,也不全对——顾绒是会早夭,不在一岁,而在五岁。
他也的的确确在五岁那年,于泳池边见鬼之后,没熬过那场劫,死了。
顾绒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必定是顾妈妈后面找到的那位老先生修为了得,硬是给顾绒强行改命,用本不属于顾绒的帝王命骨挨过这一劫。
这就和他们所有学奇门遁甲的人一样,都是借由外力改命,将所有死劫拖到七十之后,所以他们这一门几乎无人能活到七十一岁。
问题是帝王骨千百年都难遇,这副骨头绝不可能出自于活人之身,老先生从何处取来暂且存疑不问。
而顾绒可以用它改命活着,结果也显而易见——他既已早夭,用的又是阴气极重的死人骨头强行续命,能不撞邪遇鬼吗?
偏偏他还担不起这帝王命骨,所以才会变成今日,要死不能死,要活也不可能好好活的地步。
顾妈妈那样爱顾绒,如果她知道要让顾绒活下来需要付出这样惨烈的代价,那她当初会做怎样的选择?
顾绒不知道,顾妈妈不说明,沈秋戟自己一个人将来龙去脉猜了个大概,却也不能说出,他憋得烦闷,心情复杂,还是只能继续憋着。
末了沈秋戟长叹一声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事,先在今晚把顾绒的魂守住再说。
顾绒早上叫魂失败后晕睡过去,中午时醒过来一次,沈秋戟又喂他吃了点东西,然后顾绒就嘟囔着困、冷,想继续睡觉,沈秋戟扶着他躺下,顾绒转头看了眼床边的顾妈妈和哥哥,低低叫了他们两声,随之望向沈秋戟,嘴唇动着却没有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