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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含钏却应对得游刃有余,将食肆经营得风生水起...
一百来两银子说给就给。
林场庄子,说买就买。
一个小小娘子,竟也能做到这个地步?
胡文和突然想起钟嬷嬷这门官司的诡异之处,迟疑着问上峰,“考生买题舞弊案,按律法,其父母可判杖责三十,亦可判削籍为奴,缘何此案从重办理,而非折中?”顿了一顿,再道,“还有一点,微臣未想明白,循旧例,若一家皆削籍为奴,那家中庶务多半尽数充公,几十年来只有极少数的案子是划判为亲属继承所有,钟嬷嬷虽是宫中放归的老奴,却尚未通天,如何会做出此等决裁?”
这个案子看似处处合规,处处根据大魏律例做出裁决,可细细一想,只觉得有不对的地方。
判案多半是折中,而非从重;多半是循旧例,而非开先例。
若是硬要将宅子和那些田地尽数充公,京兆尹是说得通的。
甚至,这本就是京兆尹办案的常态。
站在亲属的立场考虑,为亲属的利益谋算,京兆尹从不做此等利民之事。
着靛色常服的上峰斜睨了一眼胡文和,“不该问的话不要问,不该说的话不能说,在京兆尹当差这么些年了,这点道理都没学会?”
说实在话。
上峰自己都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这案子是他判的,这点不错。
可判案之前,京兆府尹大人特意召了他前去指点一二,意思是办这条案子时,对事主手紧一些,对背后的苦主手松一些,松松紧紧的,他一时间还未听懂,气得京兆府尹大人拿出厚厚一册大魏律法一条一条地同他讲解...
他也是做了这么久的官儿了。
还没这么丢人过。
可反过头一想,京兆府尹是管辖整个北京城的主官,天子脚下,皇城根底,这三品大员的分量绝远远胜过势弱的六部侍郎,指使得动京兆府尹的人物,便是寻常的勋爵人家都做不到!
这背后的水深,是他们这些个低等官吏无法想象的。
上峰也回过头看了眼灯笼高挂、处处透露着古拙雅致的食肆,又想起先前同僚说起这个食肆——吃食惊艳,收价过高,掌柜的却长得倾国倾城。
再想起将才,城东英国公家的小厮火急火燎地来京兆尹,指名点姓要如今在“时鲜”吃饭的胡文和出任务。
心里略微有了点影子。
京中卧虎藏龙,他早已见怪不怪,再看一眼仍在状况外的下属,上峰好心提点,“你若和这食肆的老板娘关系好,有交集,于你的仕途自然是好的。只是凡事有度,不要越线,不要妄想,方为处事为官之道。”
上峰含含糊糊的几句话,却在胡文和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含钏心里也有点平波镇浪,低头看了看摆得漂亮、雅致的牡丹鱼片,再看看空无一人的桌子,蹙了蹙眉。
胡文和人呢?
第一百零五章 牡丹鱼片(下)
含钏与胡文和返回食肆时,天色就晚了,如今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小双儿正收拾着桌椅。
含钏转头问钟嬷嬷,钟嬷嬷拨弄着算盘,头也没抬,“说是城东出了事儿,上峰来把他揪走了,说是这案子只有他能办。”
钟嬷嬷说话间有些不以为然。
含钏没听出来。
只再次低头看了看盘子,三朵硕大的、由鱼片炸成的牡丹花正孤零零地绽开。
含钏有点失落。
倒不是因胡文和走了。
只是这牡丹鱼片,是她拿手的一道菜。
也是白爷爷手把手教她的第一道菜。
制作复杂、用料讲究、对掌勺者的技艺要求极高,要趁热吃,凉了鱼肉就松散了,味儿也淡了,吃起来就不是一开始的味道了。
含钏今儿挺高兴的,又恰逢昨日贾老板送了一尾皮厚油大的斑鱼——这斑鱼太难得了,活着的斑鱼更难得,贾老板说是天津港快马加鞭运送回京城的,他就抢到了这么一尾。
这鱼,在含钏那水缸里养不长。
含钏一高兴,便想着赶紧给杀了,做几道好菜,好好谢谢人家胡大人——又是帮着在京兆尹打点,又是陪着四处走动,若不是有胡大人在,钟嬷嬷这事儿必定不会如此顺利。
却不曾想——
鱼杀好了,做好了,吃鱼的人跑了!
那这鱼咋办!
含钏端着盘子站在桌前,发了一会儿愣。
小姑娘发愣这功夫,落在徐慨眼里,显得十分有趣。
皮肤白白的小娘子围着沾了点油渍和酱渍的围兜,手里端着个比她脸还大的盘子,一张脂粉全无的脸,愣愣神的时候,眼睛懵懵懂懂的,好像一只被人抢了食的小松鼠。
其实,是一只吃食卖不出去的小松鼠。
徐慨扬了扬手,语声清冽,“掌柜的。”
含钏被拉回过神来,一扭头却见窗边雅座上坐着徐慨。
她已经不想对这阎王三更半夜出现在“时鲜”发表任何评价了。
反正他的时辰和日子,和别人的不一样。
别人吃晚饭,他吃午饭,别人吃夜宵,他吃晚饭。
他肠胃不痛,谁痛?
“您又打烊了才来呀?”含钏端着鱼片,和徐慨皮笑肉不笑的寒暄,扫了眼徐慨跟前的方桌,明明上了菜的!这阎王难不成没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