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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钏紧紧抿住嘴唇,“祖母,您...”
薛老夫人笑了笑,“你那‘时鲜’还是凶宅,你不也买了?事急从权,醒哥儿在外搏杀,你我女眷必定要将后宅肃清,否则他回来,朝廷的事儿烦人,后宅的事儿也烦人,能舒坦吗?再者说,今日可下毒,明日便可放火,若当真有问题,尽早揪出来才是正道。”
薛老夫人抬了抬下颌,眼睛里有沧桑,“漕帮风里来雨里去,刀刃上舔饭吃。你且放心,你祖母绝非那等情感大过理性之人,一是一,二是二,若要杀,实在不忍,便也只好提到外头去杀!”
含钏低估了薛老夫人的韧性和理性。
也是。
独面独女身故,拉扯大孙儿,独身直面漕帮风云诡谲的薛老夫人,又岂会是寻常人户里优柔寡断的老封君?
含钏再看了看薛老夫人慈祥和蔼的眉眼、时时挂着笑的嘴角...
嗯...
这是一位心下不忍,便将人拎出去杀,眼不见为净的另类老封君。
......
太阳落山,日暮西垂,隐隐约约的日头挂在飞扬的檐角,氤氲出几分触不可及的柔光。
更多的是压城的乌云与寂静的夜色。
黑夜,慢慢将曹家吞噬。
正堂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哭声与抽泣声,飘散出浓厚的药苦味,丫鬟婆子红着一双眼在廊间小跑,拎着药箱的太医抹着额角的汗水,时而入正堂,时而进小厨房煎药...
整个正堂都弥漫着凄苦、无助的气息。
“...老夫人真不行了!?”
余氏站起身来,听丫鬟来报。
丫鬟埋着头,低声道,“真不行了!下午就将孙太医请来了,内院外院全都封住了,外院好几个管事都被扣下不许走,曹生管事去了好几个银号...二姑娘守着正堂一步也没离开,听她身边的那个小双儿说,二姑娘哭得眼睛都快瞎了,身子本就还没好利索,刚刚差点厥了过去!”
余氏在原地来回踱步,左手不住地敲打右手。
是是是。
这件事,她知道!
贺含钏那丫头前几日被人抬回来的!
说是去京城一个位高权重的亲王府求问,结果问到了曹醒回不来的消息...
那丫头一下子就病倒了三日,又是从地窖里拿冰退热,又是换着大夫地开方子,老太太不合眼地照顾了整整三日,前日这才醒过来...
如果老夫人当真不行了,那丫头必定是撑不住的!
余氏脚一跺,一咬牙关,“去!叫上含宝,我们去正堂看看!”
第三百四十二章 白切肉(中)(两更合一)
(写在这里,本章两更合一。)
天黑黢黢的,余氏埋着头从西厢穿过回廊,步履匆匆地带着女儿往正堂去。
一路上,双眼红红的丫鬟女使从她们身边急匆匆跑过。
两个闷雷,接连打在不远处!
没一会儿,簌簌的雨滴唰唰落在了庭院的芭蕉树上!
余氏被惊雷吓得停住脚步,瑟缩着看向庭院中被雨水冲刷得低着头的芭蕉叶。
夜晚透露着诡秘的寂静。
曹含宝有些害怕,脚下步子一滞,抽泣着拽住余氏的袖角,“...娘..老太太若当真是不行了,咱们更不能去瞧了...前些时日,老太太说五月份就将咱们送回江淮...如今被醒哥哥的事儿耽误了..咱们这时候去,不是提醒老太太咱们还在这儿吗...”
又是一个惊雷。
曹含宝吞咽下隐藏在喉咙的惊叫,面露仓皇地看向余氏。
余氏心一横,反手握住曹含宝的手,看女儿单纯无辜的面容,余氏手拂上女儿鬓间散落的发丝——含宝被他们养得什么也不知道,单纯善良,可爱温驯,从小寄人篱下,贺含钏还没回来时,曹家那祖孙对含宝还算不错,将含宝当做曹家正经的女儿养育,可贺含钏一回来...含宝就什么也不是了!
余氏凑近女儿的鬓角,轻声道,“咱们得去,老太太死了,曹醒回不来了,贺含钏还活着呢...待曹家这一支死绝了,你爹你哥哥,咱们一家才有出头之日啊...”
曹含宝呆了呆,愣愣地看向母亲。
素来柔顺温和的母亲,紧贴着她的脸,轻声说着话儿。
余氏语气里有藏不住的愉悦,“阿宝,走吧!近水楼台先得月,曹家在京城置办下这样多的产业,咱们去得早一些,便拿得多一点!”
.....
正堂弥漫着难闻的药味,听说余婶娘过来了,含钏红着一双眼出来接。
余氏垫着脚往里看了看,只见里间幔帐直直垂下,死死合拢,隐隐约约看到幔帐后有躺下的人影,余氏双眸一红,扯了帕子掩鼻哭道,“...怎么就一下子病了?咱们家这些时日是撞了什么霉头!先是醒哥儿回不来,接着是你病倒,如今怎么...怎么老太太也...”
余氏面容悲戚。
含钏低头擦了擦眼角,“下午喝了茶汤起的病,一下子就昏过去了,全身麻痹动弹不得,如今人事不省...几位大夫,甚至太医院退下来的孙太医也来看过了,若今夜不醒,老太太...老太太便...”
含钏捂住胸口,低声哭泣。
余氏顺势伸手揽住含钏的肩膀,听着含钏的话,心下顿生出一股难以言明的喜悦——到底是成了!到底是成了!入京时,她特意将陆管事带上,入京后又是银钱利诱又是情感诱骗,搬出百香和漕运码头大管事的位子,陆管事这才就范!可惜,还没欢喜两天,陆管事就被贺含钏那个死丫头打发到花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