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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们为何而来,最终,他们都站在这里。
随着沈绛踏出府门,身后抬棺的人跟着她一起走出府。
府门口站着的左丰年、宋牧、郭文广等将军,还有雍州城的大小官员,纷纷低下头,让棺木从自己面前走过。
沈绛越过这些人,走近百姓时,人群中不知是谁的啜泣声,打破了这沉重的压抑,顷刻间,哭喊声震天。
“侯爷。”
“沈将军。”
长街两侧的哭声、喊声、哀嚎声,犹如蔓延而去的巨浪,声声不绝,遮天幕地。
沈绛却神色冷静而坚定,她的眼泪早已经在之前流干,这一刻,她抱着父亲的牌位,脊背挺直,即便身为女子,亦走出顶天立地的气势。
漫天的白纸飘洒开来,百姓的哭喊声不绝,身后是沈家的送葬队伍。
左丰年等人跟了上来,随后百姓们也跟了上来。
长长的队伍,黑压压的人头,仿佛看不见尽头。
这一刻,他们感受着同样的悲痛欲绝。
直到送葬的队伍出了城,来到城外一座青山。
站在这里的山顶,能够看见仰天关,那是无数大晋男儿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
从此,沈作明将长眠于此地,日日夜夜守护着仰天关。
墓地早已经被挖好,随着旁边一声高唱:“吉时已到,入墓。”
沈绛望着抬棺的人将棺木移至墓穴之上,她后来才知,原来这处墓穴也是沈作明给自己找好的埋骨处。
他对生死早已看淡,死了便埋。
身后的哭声更大,震天彻地,仿佛将整座山都要吵醒。
不知为何,头顶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
边关的雨从来都是迅猛的,雨珠斗大落下,可是这一刻,细雨如丝。
像极了衢州的雨。
那是属于沈作明故乡的雨。
沈绛眼看着棺木一点点落下,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句:“父亲。”
随着棺材一点点没入黄土之中,周围的哭声更剧烈,撕心裂肺,天上细雨落下,仿佛这一刻天地同悲。
直到一个苍老的哀嚎声,突然迸出最后的生机吼道:“沈将军死了,边关危矣,百姓苦矣。”
接着,一声巨大响声,竟是一个老者竟是一头要撞上棺木。
幸亏身侧的清明,及时扑上去。
以身为挡,这才避免血溅当场。
沈绛怔怔看着他,嘴唇微抖,可是身后听到老者这句悲呼的百姓,哭声愈发惨烈。
他们的战神死了,挡在他们面前的保护神没了。
就在此时,远处的仰天关竟燃起狼烟,那是有敌来袭的示警。
远处的半空中,烟气直上,虽烈风吹之不斜,细雨浇之不灭。
“敌袭!”
“是敌袭!!”
左丰年当即转头,今日侯爷下葬,众将士都想要来送侯爷最后一程。因此左丰年只留下两人留守仰天关。
毕竟沈作明死后,西北大营的兵力全部压至仰天关,却轻易不出。
北戎人攻不下仰天关,更勾引不出他们,犹如拳头打在棉花里,占不到便宜。
这些日子,两军一直是敌不动我不动。
“盖棺。”沈绛转头望着身侧的道士,这是方才高唱吉时的人。
这道士也没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能有如此狠厉眼神,居然当真高喊一声:“盖棺。”
随着他说完,沈绛已经追着左丰年而去。
所有百姓目瞪口呆望着她,就见追上喊道:“左将军,我要与你一起前往仰天关。”
左丰年怔住,一时,竟忘了拒绝。
待沈绛离去之后,人群中的哭泣声竟莫名小了。
许多人的目光都追着那个穿着麻衣的女子,那是沈作明的女儿。
是他的女儿。
第146章
待到了山下, 沈绛直接翻身上马,跟在左丰年身侧,竟丝毫不落。
连左丰年都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 一身麻衣的少女, 攥紧缰绳,策马飞扬,她的头发束起, 额头上帮着白布条, 脑后垂下的白布条在风中被吹的飘起。
他们赶至仰天关时,喧嚣声震天,隔着厚实而巨大的城门,都能听到城外北戎人的叫喊声。
这是沈绛头一次这么近的接触战争。
她却神色镇定,跟在左丰年身边,一起登上了城门。
这才发现对方并未开始攻城, 只是对方早已经摆好了阵势, 攻城用的冲车、云梯、飞梯、炮车、巨木撞车还有叠桥一应俱全。
这些攻城装备都齐整的摆在最前方, 身后是北戎骑兵、还有步兵。
底下叫喊声不断。
仰天关经过数百年的修整,早已经固若金汤,成为北戎人迟迟无法突破的一道天堑。
只是战争永远是残酷的。
哪怕城池坚固,真正重要的还是守城之人。
左丰年到的时候,此刻留守城门的参将立即上前,向他通报情况:“将军, 先前我们的斥候发现了北戎前锋营的异动,立即派人报回消息。属下确定对方今日回来攻城之后,立即按照您的吩咐, 以狼烟为讯。”
原来左丰年知道, 沈作明出殡这么大的事情, 未必会瞒得住北戎人。
雍州城内,虽然看似人人都恨北戎人。
恨不得啖其肉、剥其筋。
但是林子大了,自然便什么样的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