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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又面对着密密匝匝的人群,他在一派属于孩子的惶恐中,更加地害怕起来,于是更加卖力地嚎啕大哭起来。
陶清漪自听见元圣哭声时,便十分不淡定地焦虑起来。眼见得那孩子哭得如同一个泪人,她在心疼之余,只剩下愈发深刻的恐惧与害怕。
若是滴血认亲发现这孩子并非皇帝所生,除了坐实她偷人外,这个孩子
怕是要死了吧?
想到这儿,陶清漪的心脏狂跳起来。全身上下,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平添了一身惴惴不安白毛汗。第一次,她担心元圣的立场胜过了自己的立场。
圣儿圣儿她失魂落魄地念叨着这孩子的名字,情不自禁地就要站起身来。
那站在皇帝的楼皇后,以为陶清漪要有什么异动,眼疾手快地指了左右侍卫。
压住她!她不留情面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地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小孩子元圣。
似乎觉察出了自己母亲的存在,元圣哭得愈发声嘶力竭,仿佛是将他吃奶的气力都用在了此时的哭喊之上。
妈妈妈妈他一面哭喊一面念叨。
他太小,还不会唤娘,但这一个妈,此刻却已将陶清漪全部的母爱都激发了出来。
皇上,孩子是无辜的,求您放了他!
但她这样的声音实在是微不足道了,在场众人有的说她恬不知耻,有的说她自作自受,有的说她不值得同情,唯独没有人肯听一听她说话。
皇帝原本就被这样的氛围逼得窒息,又经过与陶清漪对峙,气得心疼加肚疼,此刻又面对着那不知是不是他的孩子的吵闹,他当即有些忍无可忍:抬上来!
他的声音方落,便见一具偌大的金丝楠木棺椁由八个太监分抬着上了宫殿。那棺材落地,座上的皇帝原本愤怒到极端的脸上,现出几丝悲戚的不忍。而后,他挥了挥手,那眼明的御医便端着一个托案近到前去。几个打扮成仵作模样的人,一人鼻端系着一条湿布条,也随之上前,不用吩咐,便使力打开了棺材。
皇帝倒吸了一口凉气,眼见得将要站起身来,身后的楼皇后却适时地扶住了他的手。
皇上!
这一声皇上,让皇帝那因重新开棺而飘忽悲忍的心神,一下子归了位。他望着那装饰繁复的金丝楠木,这曾经坚强到心若磐石的皇帝,险些老泪纵横。
其实,元恂下葬时已被贬为平民,为何一个平民会用金丝楠木做棺,那结果是不言而喻的。但元恂毕竟是死了,还死成了皇帝心头的一根刺。他活着的时候,皇帝对他又爱又恨,及至死后,那爱恨交织,出奇地谁也没有干过谁,爱与恨相敬如宾起来,竟是生出一个懊恼外加一个后悔。
而再次亲眼见到元恂,皇帝也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时间与境地。
当初他蜷在病榻,稀里糊涂答应赵郡王滴血认亲时,他若还有三分清醒,他必定会阻止所有人去搅扰元恂清静。
但如今说什么已经晚了。皇帝只能眼巴巴看着他那不得好死,入土不安的儿子的棺椁被打开,又眼巴巴地望着他那二十三子被利刃划破手指,用一个半吊着的姿势被人托举在空中,朝着那棺中的尸骨之上放血。
虽然这尸骨的主人死时是一个戴罪之身,但他生前毕竟是太子。众人不敢当着皇帝的面当众冒犯已故的先太子,只好百般委屈那还活着的不知是不是皇帝亲生的小儿。
元圣毕竟还小,手指纵使被刀划破,哭得声嘶力竭,流出的血量却并不大。起码不足以与他的兄长来个滴血认亲。
那做见证的御医见此,隔着一条湿透的布条,有些尴尬地抽了抽鼻子。
皇上他向前走上几步,双手作揖,正准备跪下,那皇帝却早已料到他想要说什么,有气无力地一挥手,却是准了。
陶清漪养育元圣多时,早已将元圣当做亲生,见那御医又执起尖刀靠近元圣,她疯魔一般挣开左右侍卫,就要朝元圣扑去。
楼皇后见陶清漪状似疯癫,下意识提高嗓门喝令侍卫去按住她。再次被压制住的陶清漪泪流满面,一面哭一面抬起头望向皇帝,求他放过元圣。但铁了心的皇帝似乎恨极了她,倦怠地蹙着一双浓眉,根本听不进她任何言语。
而另一头,御医已经握住元圣的手腕,狠狠地又划下一刀。
小孩子的啼哭立刻响彻整个大殿,从他臂膀之上流下的血尽次滴入棺椁之中那具皇帝连看也不敢看上一眼的骸骨。而后,那鲜红温热的血流,就这样严丝合缝地没入元恂那具带着腥味的尸骨中,直到连血珠也不见。
皇皇上御医的表情抽筋似的跳动着,他的脸上现出一派不可置信。而后他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大殿,用几乎颤抖的声音道:皇皇上这这二十三皇子的确是真龙血脉啊
第128章 (一百二十八)安寂
御医这一句话,实在算不上掷地有声。但是整个大殿之上,却倏地安静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面面相觑,不敢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