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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抬头,见周围都是森森的武士,依这阵仗看来胳膊拗不过大腿,敬酒不吃,罚酒可就更吃不起了,这么想着,便越发伤心起来。
她这一哭倒让阿素也不好过,只得用手攥着帔子,一边给她擦泪一边糯糯道:“阿嬷别伤心。”
冯嬷嬷闻言更是簌簌掉泪,琥珀在一旁紧紧抿着唇,片刻后下了个决心道:“娘子带我一起走吧。”
阿素一惊,琥珀忽然跪在地上,郑重道:“娘子与我有恩,无论刀山火海,我都愿陪着娘子。”阿素未答话,冯嬷嬷攥着琥珀的手,望着她哽咽道:“若有琥珀跟着娘子,老妪也能放心。”
说完又拿眼睛狠狠剜了一旁的珊瑚,珊瑚小声嘟囔:“谁爱去谁去,反正我可是不去。”冯嬷嬷起身要打,珊瑚赶紧一步三蹦地逃了出去。
阿素犹豫着望了一眼李容渊,他轻叹道:“也罢。”琥珀赶紧抱着白团子先行一步上了车。
与李容渊并肩出了王府,东宫的率府亲卫中郎将绍庭犹疑道:“今日之事,太子殿下可知?”
李容渊微笑道:“莫急,阿兄那里我自会与他说。”
绍庭心中一突,才知原来他先斩后奏,又见万骑的两位统领都在,此时与他相谈甚欢,称兄道弟。绍庭不禁暗叹,禁军一向桀骜,诸皇子中也只有眼前之人,丝毫不摆皇子架子,折节下士,才能收服万骑那两位统领。那厢约好了今日再去喝酒,李容渊转身向绍庭微笑道:“不如绍兄一起?”绍庭望着他,想的却是,果然同传言一般,他的邀约,令人很难拒绝。
李静玺望着挟着人如潮水般退去的东宫亲卫,阴鸷地想,他这九弟如今做事越发的沉稳,此番先兵后礼,阵仗摆开足够威慑却悬而不发,反倒是他拱手将人奉上。
待王府之外的北衙禁军也退去,元娘从后厅走出来,望着李静玺道:“若早两日将阿妹送走,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她心里其实松了口气,虽与料想不同,但终究还是将人送走了。
李静玺望了她一眼,元娘便将冯嬷嬷唤来,将前日里在慈圣寺中遇到李容渊的事情讲述一番,怯怯道:“依妾身看,应是他见了阿妹,便生了别样的心意。”
李静玺冷淡道:“妇道人家又知道什么,只怕此事是太子授意,不然哪能如此轻易让人与他。”
元娘虽有些不服气,但也不好顶撞他,只得道:“如今我父亲那里如何交代……”
李静玺道:“若他能拗得过太子,让他自己与太子说。”
而另一厢,那辆华丽的而宽大的马车晃荡了一路,终于停在丰乐坊西北隅的府邸前,琥珀抱着抱团子忐忑贴在阿素身后,怯怯问道:“娘子,咱们是不是要下车了?”
阿素透过蔼蔼薄雾般的车帘向外望去,朱门玉户,隐隐可见高低错落的檐角,廊下虽未列戟,却有武卫森严而立,凛凛生威。他虽未封王,府邸却占一隅之地,规格比照亲王。
阿素忽然想起前世,他本应十四岁出阁,已定下了日子,却生生推了一年,之后也未封王,只赐宫外居住。只有这早先赐下的宅第隐隐昭示着陛下之初心并非要对他如此冷落。
然而阿素却无从得知,他十四岁时究竟因何触怒了陛下,失了圣眷。他的整个少年时代只存在于她模糊的童年记忆之中。十五成婚,阿娘不肯委屈她半分,请陛下为他们另赐宅地建府,因而他婚前的府邸,她一日也未住过。而之后五年,他们经历了那些事,大部分时间在冷战,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时至今日,阿素才发觉,自己其实对他知之甚少,也从未懂过他。
就譬如现在,高门洞开,从石阶上迎下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半臂上绣着波涛般的红莲,雪白的帔子轻盈地拂过地面,如同行在云端。阿素竟从来不知李容渊身边竟有这样的美人。
琥珀一手拎着白团子,一手扶着阿素下了车。那美人走上来望着她轻柔道:“已等娘子许久了。“
阿素乌黑的眸子一瞬不转地打量着她,下一瞬右手便被牵住了,美人的手很暖,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她俯下身,另一手摸了摸阿素的头顶,微笑道:“真可爱。”
阿素嘟起嘴,她什么时候才能再长高一些呢。
第二日下了朝,李容渊穿过延正门走入东宫龙首殿的时候,太子李承平正心绪不宁,见他来了,发狠将一个折子掷在他面前,冷道:“你做下的好事。”
李容渊拎起那个折子看了一眼,上面赫然是监察御史参他行治不检疏议。他笑了笑,随手将那折子又扔回案上。李承平气不打一处道:“好得也是个四品京官女儿,说抢便抢回府中,还让万骑的人围了赵王府,做出这样的荒唐事,你以为孤当真能护得住你?”
李容渊淡淡道:“阿兄可知,那人是谁?”
李承平不耐道:“是谁?”
李容渊道:“是当日与永宁同坐一车的五娘。”
李承平呆了一瞬,忽然明白了其中关窍,开口道:“是她……当日你说过那小娘子终究不能落在外人手里……原来竟是为了孤?”
李容渊道:“不错,这事我来做,不过是一桩风流逸闻,与兄长自没有干系。”
李承平犹疑道:“可你当日不是说要再等些时日。”
李容渊笑道:“昨日我方巧在寺中遇她,便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