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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泰与元子期携阿素回府,元剑雪也登上石阶,察觉李容渊依旧立在门外,他的身形顿时停驻。
对于李容渊,元剑雪的心情是复杂而矛盾的,准备阖门的罗长史也左右为难,望这元剑雪轻声道:“世子,你看这……”
元剑雪还未开口,却听门内一个声音淡淡道:“鲤奴,过来。”
是元子期,罗长史自不敢违逆,命人将阖门,元剑雪跨过高高门槛,厚重的朱门便在他身后紧闭。
因先前忙于寻阿素耽误了时辰,一家人皆未用晚膳,此刻见外出一日的元剑雪与阿素皆全须全尾归来,安泰终于有心情命人备膳。
此时天空竟又飘雪,初如撒盐,不一会竟如鹅毛,簌簌而下,阿素望着天色怔怔出神,琥珀未知李容渊之事,只当她怕冷,将汤婆子塞与她,又命人添炭。其时府中各厢皆烧地龙,温暖如春。
待到上膳,在正厅中规规矩矩跪好,阿素望见随着元剑雪走入,厅门在他身后关闭,却不见李容渊身影。
此时她方知原来耶娘终究未让他进门。然而依照他的性格,定然不会离开。阿素的一颗心止不住沉了下去,外面下着这样大的雪……他又当如何?想到此处连面前摆着的平时最爱的菜肴也黯然失色。
见阿素神色恹恹,什么也吃不下去,元剑雪微微叹了口气,传膳的间隙悄然走到她面前,在她身旁跪坐,执起食案上的青玉盏,将里面她用银箸戳了两下便弃之一旁的鲈脍端起,细细挑了刺又摆在她面前,叹道:“你可知这冬日河鲜来之不易?”
阿素茫然望着元剑雪,只见他认真挽起袖,调了酱汁,娓娓道:“要捕这鲜鱼,需得数十位壮汉,天未亮时便在结了厚冰的湖面上凿孔撒网,待到天明,拖着重逾千斤的绳网走出百丈才能捕到鱼,而其中肉质鲜嫩能做脍食的不过百尾。”
元剑雪拈起薄薄的鱼片沾了酱汁送到阿素唇畔道:“便是这一片,也顶一户人家一月的用度,如你这般浪费,如何对得起渔者辛劳。”
他语气极郑重,阿素下意识张嘴,将那鱼片咽了下去。见她终于开口吃了点东西,元剑雪才有些满意。望着阿兄英挺的眉目微微舒展,阿素忽然有些伤感,幼时她最是挑食,阿兄便是如此哄她吃饭,现如今她已长大,他依旧把她当作幼妹看护
眼眶有些发热,阿素低头拭泪,然而一片原本最爱的鱼脍吃下去,却有腥气携着恶心在胃中翻涌,阿素咳得撕心裂肺,元剑雪也蓦然而惊,将她压在怀中拍着背顺气。
直直灌下一杯温茶阿素才好了些许,抬眸望见一贯自信的阿兄无措的样子,反倒想笑。
元剑雪面上满是疼惜自责,阿素想开言安慰他几句,却见安泰走了下来,将她揽在怀中道:“不想吃便不吃了,阿娘命人煮粥去。”
阿素却并不在意那粥,攥住安泰的手,忍不住央求道:“九哥哥还在外面,我去送些饭食与他。”
安泰闻言神色一凛,阿素方起身,便听上首的元子期淡淡道:“不许。”
从小到大皆被耶娘捧在掌心,未有一事不顺心意,泪意此时在阿素眼眶翻涌,她强行忍住,福身拜道:“身体不适,儿先行告退。”
望着阿素离去的背影,安泰微微叹息,向元子期道:“他终究是要为君之人,我们虽是长辈,怎好一直将人晾在外面。”
她说的自然是李容渊,元子期闻言却冷道:“我也只有一个女儿。”
安泰还欲再言,却见元子期起身走下上座,推门出了正厅,正向阿素闺阁而去。元剑雪握住安泰的手低声道:“阿娘勿忧,让阿耶与阿妹谈一谈罢。”
回到房中,琥珀添了炭,地龙烧得更暖,阿素上了榻,靠在隐枕怔怔出神,想的却是,也不知如今李容渊如何。
然而不过片刻,便听琥珀惊惶道:“郡、郡王。”
阿素蓦然抬眸,见元子期已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粥。
元子期撩起珊瑚帘,在她榻边坐下,阿素赌气别过脸去,元子期微微叹了口气,将安泰吩咐人熬的枣粥放在一旁,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哄道:“怎么,这么大了,难道还要人喂不成。”
闻他语气轻柔,是最疼爱自己时的样子,阿素眼圈一红,心中却觉得委屈,依旧转过身不理,元子期无法,俯身将她抱在怀中,一手端起那碗枣粥,另一手舀了一匙。试了试温度,果真如小时那般喂她吃。
阿素倒有些不好意思,揉着眼睛起身。对付元子期其实她最有一套,乖顺接过那碗枣粥小口小口的吃着,那惹人疼的样子,果然令元子期一颗心也软了下去。
低头吃粥,阿素却听元子期轻声道:“你方出生,也是这么瘦瘦小小,乳娘的奶又不肯吃,旁人都说养不活,我和你阿娘却不信,用蜜水一勺勺喂你。”
这事阿素从未曾听耶娘谈起,却可以想象出其中艰辛。
“如今……”元子期望着阿素叹道:“你也长得这么大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道:“世人皆言女大不中留,你方十五,我和你阿娘有私心,想要将你在身边在多留几年,现在看来,却是我们的错。”
阿素心中一颤,握住元子期的手道:“女儿不肖,从小让耶娘劳心劳力,如今还要为我操心。”
元子期怅然笑道:“为人父母,自要为子女计较,如今你也是要做娘的人了,自然会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