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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不容易被激怒的平和,让人甚至不自觉会对这个才18岁的女孩儿生出些敬畏之心。
这是靠智慧堆叠起的豁达,是靠理性构架起的温柔。
在本子上写下她的一些感想后,朱斯蒂娜又问了好多个犀利的问题。
诸如‘作为第三世界相对贫穷的国家,追求艺术的梦想,是不是格外的艰难?’‘对于一些外界质疑你的创作形式大于内容的声音,你是怎么想的?’‘展车中同一时间只能有1人参观,是否有饥饿营销的嫌疑,太过世俗,失了艺术家的格调?’……
“贫穷只能阻止人们掉入物质消费的陷阱,却并不能阻挡人类追求梦想的步伐。”
“所有的布展都是一种形式,而这些形式都服务于表达,当你不仅是被这些形式吸引眼球,还被这些形式感动,对这些形式着迷,那么所有批评它形式大于内容的人,恐怕难免有红眼病的嫌疑。”微笑。
“展车内布展内容与观者的情绪互动,是非常私人的。只有在绝对独立的孤独的环境里,人们才能拥有尽情宣泄情绪的安全感。多一个人,都难以敞开心扉去沉浸和投入。这是必要的设计,是绝对服务于参展者体验的安排。与营销,与格调都毫不相干。”
“……
对于朱斯蒂娜的所有犀利问题,华婕都不卑不亢不软不硬的给与了回答。
她既不回避问题,也不打太极拳,即无畏,且真诚。
朱斯蒂娜已经买了今天晚上常规展后场,最后一个名额的1000欧元特场票——
每天展前展后,都各自只有5个名额开放。
方才在来见华婕前,朱斯蒂娜也已经参观了大部分展区,以及华婕的5个展位和3辆战车(包括2个停靠在休息位的休息展车)。
跟华婕聊到差不多时,她多次跃跃欲试想要问一些关于双年展创作的具体的问题,但想到伊万曾专门提出不可剧透的要求,她也只好作罢。
但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距离华婕答应的40分钟还有10分钟,朱斯蒂娜并不舍得就此结束,想了想,干脆发散出新的方向和问题。
“华婕,许多画家会创作一些非常耸动,又非常迷人的内容。
“比如最杰出的,也是我最向往的一位画家古斯塔夫·克里姆特,他用黄金作画,大胆的描绘女人和性。
“他爱猫,更爱女人。
“他毫不避讳自己对性爱的狂热,并以此为主题,创作了非常多性感迷人,绚烂到令人沉醉的作品。
“我想问问你对克里姆特的创作有怎样的观感。
“我听说中国人民非常传统,那么,你会在自己青春期涌动这种冲动时,将之影射在自己的作品中吗?”
朱斯蒂娜早听闻中华民族保守而封建,往往提性色变。
这样的问题讨论,这样的内容描述,呈现在杂志文章中,绝对能吸引到许多人的眼球。
它不仅满足西方人对于神秘中国的好奇,还能满足人类最深处也最不安分的窥私欲望。
朱斯蒂娜就是故意要问出这样的问题,她已经在脑海中想象起自己或许会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并悄悄组织起语言来。
如‘这位东方艺术家,在谈及自己的作品时,总是从容不迫。但当我问到涉及‘性’和创作者克里姆特大师的问题时,当我想跟她探讨艺术与欲望时,她却瞬间酡红双腮,露出了羞涩甚至羞耻的神情,拒绝了与我进行这一类的学术探讨。’……
朱斯蒂娜早年之所以能从杂志社中崭露头角,正是因为她总能抓住受访者的脉门,挖掘出受访者人生故事中矛盾的部分、冲突的内容,以及最激烈也最引人侧目的情绪,因而写出的文章也总是最受欢迎。
她相信,今次,她也能得到她想要的。
朱斯蒂娜话音一落,华婕便转头望向沈墨,等待少年为她翻译。
她热切的期待。
只是,令人吃惊的是,这位经验丰富的女总编还没看到华婕的羞涩,却先见到作为翻译的冷脸少年,颊边飘起了红云。
“?”咦?
她还没看到华婕对这个话题的拒绝,却先对上了沈墨冷冰冰如刀的视线,仿佛在痛斥她的不怀好意,以眼刀谴责她的坏心眼。
“?”啊?
怎么自己预判好的情境还没发生,倒有别人先来抢戏了?
这位专业的、年轻的翻译,是个什么情况?
眼神凶恶也就罢了,怎么还对被问问题的华婕这么感同身受呢?
奇怪……
强忍着沈墨释放来的压力,朱斯蒂娜微笑着示意他快些翻译。
华婕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伸手在沈墨手臂上轻轻拍了拍,表达催促。
终于,沈墨无奈的瞥一眼朱斯蒂娜,转头用尽量冷漠无情绪的语调,理性转达。
华婕听着这一席话,耳尖果然逐渐泛起红。
可当她看到沈墨发热的面孔,和微微躲闪的不高兴眼神后,又忽然笑起来。
那种要在陌生人面前讨论这种话题的羞涩和窘迫,被少年如此容易脸红的可爱属性冲散。
胸腔里涌起温柔,她喜欢他,想拥抱他,两人互相皆如此,她又有什么好害怕、好退怯的呢?
因为喜欢他,她甚至想要更大胆的表达,让他知道,不仅他这个一直守护着她的人在付出真情,她虽然一直没有面对着他直白的说出多么喜欢,但揣在心里的情感,并不比他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