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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自己又要发抖了。
她不要他们最后,是千疮百孔、破败不已的两个人;她不要他们最后,是只剩下互相怨恨、互相伤害的两个人他,不明白吧?
笃笃。
有人在敲车窗。
自端没有动。
笃笃,又是两下。
她缓缓的坐直了。她摸了一下口袋她穿的是便服,口袋里没有帕子。她只好抬手,在脸上抹了一下。然后,她才转过头来。
她呆住了
惟仁。她喃喃的。
天已经蒙蒙亮了,暗蓝暗蓝的天幕,有启明星,有淡淡的月影,楼前晕huáng的光线就在这些杂杂的背景下,顾惟仁,静静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知道,她声音这么小,他想必是听不清楚她在叫他的名字的,可是他给她安然无比的微笑,看着她的目光,那么的温柔。
眼眶在发热、发酸,那热和酸,由眼睛周围,慢慢的扩散,鼻子、嘴巴、喉咙她的心,她的五脏六腑,她整个的人。
惟仁隔着车窗的玻璃,看着他的阿端。
其实只有一小会儿,他的阿端,眼里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他打开了车门,她仍是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的在滴落。
阿端。他蹲下来,抬手,手背触到她的下巴,滚烫的泪滴,滴在他手背上,也好像滴在了他心上。
自端猛的抱住了惟仁。
惟仁差点儿被她的大力扑倒,他扶住了车门,稳住了身体,支撑着她。她哭的全身都在发颤,这无声的、只是无声的饮泣,让他无法抵挡。
他轻扶着她的肩。
阿端这是第几次?她在他面前哭?
她不是爱哭的女孩子。
可是现在,她怎么总是在哭?
他心疼如刀绞。
阿端他伸出手来,将她抱在怀里,牢牢的抱着。
哭吧。哭吧。不管是为了什么,她,至少此刻,需要他的时候,他在。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十七)
天边的亮,在一点一点的晕过来。
惟仁也不知道这是过了多久,只是觉得腿上的肌ròu开始酸痛,膝盖处往上,他的腿上,有几处,他的伤疤,呈铁丝网状,此时,感觉那铁丝网似乎是在收紧。
她这样的哭,眼泪不断的涌出来,他的毛衣和衬衫,渐渐的湿透了。
那日午后,安安静静的咖啡馆里,她握着他的手,她的眼神让他这些日子,日里夜里,都在念着。他不想再给她任何的压力,她的压力已经很重。除了偶尔的短讯,他不出现在她面前。就做她身后的影子,她回头,他在;她一直往前看,也会知道,他总是在的。阿端,她心软,而且心重。他或许已经成了她最大的困扰尽管,这并不是他想的。这个念头,令他痛苦万分。
就Cookie总是在很早的时候,就来叫醒他。他会在天还黑着的时候,就带着Cookie走在这片被陈旧的居民楼布满的小区里,窄窄的街道,两边停着各式各样的车子。让他想起在东京生活的日子。街边也是挤挤挨挨的停着车子,房子矮小而jīng制,小火柴盒一样排列着,gān净整洁的街道,有着和这里不同的味道他想着这个时侯,鹿儿岛的樱花是谢了,北海道的还没有开放,但是东京的花,应该还在盛花期;阿端很喜欢樱花他曾设想过,有一天,能和她一起,一路向北,赏尽繁华。
他传了条短讯给她的,他说,樱花开了。倒不需要她回复什么。她果然没有回复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他躺在chuáng上,听得到隔壁外公的咳嗽声。外公总是醒的很早,但是并不起chuáng。每天早上,他起来做好了早点,才去敲外公的房门;然后他有课就去上课,没有课,便在家里,和外公聊会儿天,看看书日子过的真安宁,如果不去想阿端想到阿端,就是再平静无波的心境,都会起来波澜,久久无法平复。
堙听到楼下一声车响,他是不知道怎么的就立即从chuáng上起来了。多年职业习惯,让他总是很警觉。他走到窗前去,楼前停了一辆灰色的车子。车子的天窗开着,朦朦胧胧的,可以看到车内人的身影,是伏在方向盘上的有好一会儿,他没动。那个身影看上去是模糊的,但是他知道那是谁。
有种等待了很久,终于等到的狂喜;又有种深切的不安如此矛盾的两种qíng绪,竟然在同时抓住了他。心好像整个被拧了起来似的。
心跳和缓而沉重。静静的,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Cookie见他起chuáng,在一边使劲儿的扒着他的裤腿,他不动,它换着位置和方向,拼命的抓着他,想引起他的注意他略弯了弯身子,拍拍Cookie的头。
他套上毛衣就下楼了,也没顾上穿袜子,只穿了拖鞋下来。
此时是凌晨五点。那么,她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他站在车窗外,又看了她好一会儿。她看上去很累。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可她多倔qiáng,不肯软下去,只是伏在那里,寻找到一点支撑,大样子是不走的他心里钝钝的疼。
。
他终于叫她。
她目光里有一点茫然,怔怔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叫他惟仁,声音好低,可他听得清;只是这一声惟仁,叫的他心里无比的痛楚好像历尽千辛万苦,才终于能听到她这一声呼唤;她眼里慢慢聚集了泪
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她在他怀里哭。哭的他肝肠寸断,哭的他心里发苦。
阿端,非到难过之处,不哭。
阿端,惟仁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松,喂,阿端,我的腿都麻了。
她无声无息的,只有肩头在微微的颤动。
他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只是这样再被晨风chuī着,她会生病的。
阿端?他拍着她的肩,很轻很轻的动作。
她慢慢的松开了手,低着头,深深的吸着气,还是抽噎的样子。
他从口袋里掏手帕,她拿在手里,只是拿着,并不动。好一会儿,她抹着下巴上的泪,一下,又一下。他看得到。
他把手帕取回来,抬手,给她拭着泪。
她的脸冰凉。
他停下手,将手帕丢在一边。顿了顿,他握住了她的手,很用力的。然后他站起来,也顾不得自己腿上酸麻的都要站不稳了,用力的拉着她。
阿端,我们上去。
她不肯动。
阿端!他终于是有些气恼了。
他不能看着她这样。难过,哭泣他可以陪着她。但是,她不能这么折磨她自己。
你这样会生病的。他把她从车子上拉下来,才发现她又是只穿了拖鞋,他抿了抿嘴角,阿端,这么危险的事,以后不准你做。他没等她有反应,便拽着她进了楼梯间;腿简直麻的不像是他自己的了,这种感觉,真可怕就像是他车祸后刚醒过来的那段日子。他手上不禁用了力。
门虚掩着,Cookie趴在家门口,看到他们,它立即跳起来,对着自端,它发出了低低的呜咽。惟仁推开门,把自端拉进来,屋内的暖气一下子包裹住了他们。他把她摁在椅子上,说了声坐着别动。然后,他进了房,拿了一条毛毯和一只热水袋出来,给她披在身上,又从桌上拿起暖水瓶,很快的灌了一袋热水。他将热水袋倒转,确定没有水滴,才从肩膀上拿下那条新毛巾,裹住热水袋,放到她膝上,然后他把她的手,摁在热水袋上。
自端看着他。
惟仁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声说:还好没发烧。他放下心来。拿了一条小木头板凳,坐在她的对面,距离很近。
自端的脸,近在咫尺。刚才在室外,看不太清楚,此时看到,他有些心惊。不说那红肿的眼睛和鼻子,只那青紫斑驳的唇,就够让他怕的
阿端,他的声音gān涩,你这是
。
我跟他说了。她垂下眼帘。热水袋很烫,让她的手跟着烫起来。可是身上还是冷已经被外面的凉风chuī的透了,透进了骨子里似的。
顾惟仁看着她。
我说了。她又说了一句。
惟仁的手,覆在了她的手上。紧紧的握着。他没问她说了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然后,他说:阿端,你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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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十八)
她看上去太累了。
自端摇头。
他站起来,回到房里,很快的把chuáng单换了,整理好,然后出来,把她推进了房里。
我去做早饭,等下我会叫你
就她坐在chuáng沿上,他看了她一会儿,才转身关了房门。
他背对着房门,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
两间卧室紧挨着,都悄无声息。
堙他没有立刻开始做事,而是靠在水池边,掏出了烟。外公气管不好,受不得一点烟呛,自从搬回外公这里,他已经习惯了在厨房或者在室外抽烟。站在厨房的排风口,一颗接一颗的抽烟,抽到喉咙痛。
打火机按了好几下,都没有点着火。
他有些烦躁。
再一用力,拇指滑开,打火机脱了手,掉在了水泥地上。
他略呆了呆,弯腰去捡起来。拿在手里,刚才在手里握久了,打火机温温的。他细看了眼,角上有一点擦痕银白色的,没有任何装饰。他一直用的是这款。刚开始学会抽烟的时候,一直用的是火柴。后来承敏留意到,有天上街,给他买了一只打火机。很小巧。带着那个国家制造的特有的jīng致。但是不花哨,也不小器。他挺喜欢的。不过后来丢了,他没吭声,悄悄的找到那家店,买了一款同样的。直到有一天,承敏拿过去看,就问他,怎么不是原来那个了?他问你怎么知道不是?她沉默片刻,说,打火机底下有个编码。他哦了一声,以为没什么要紧,跟她解释她笑着说没关系呢,只不过有点儿可惜。他问可惜什么?她笑,说那个编码,很巧,和我第一次见你的日子是一样的。他没再出声。原来,很多事qíng,并不是看上去的那般如此
惟仁把打火机收起来,洗了手。从米袋里舀了两杯米,倒在小盆子里,仔细的洗了。米下了锅,添了水,他从冰箱里拿出几个小盒子来,准备了几样小菜。有一样,雪菜青豆,他记得,阿端爱吃以前,他带她来外公这里,她吃到这样小咸菜,很喜欢。他后来是学着做了,只是没有机会给她展示一下。他看着桌上的碗碗碟碟,发了会儿愣。听到电饭煲发出嘶嘶嗞嗞的声音他看了一眼表,六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