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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可能不来,他必然就在此处了,只是他会躲在哪里看这场闹剧?
一定是个观景极佳的,能把众人丑态一收眼底的地方。
那段从远身边的空位应该是最好的,可他却没有坐在那里。如果他是那人,那样嚣张狂傲根本不将道门放在眼里的人,不会选择退而求次的,那么只有……
萧倚鹤越想越深,眉间郁色加重也不知,直到薛玄微往他怀里塞了一个小暖炉,又推来一盏茶,他指背被温热的暖炉一烫,才倏地清醒过来。
一转头,看到目带担忧的薛玄微和南荣麒,忙平复下来端起茶杯。
心里还在怦怦跳。
……刚才怎么了,他竟然完全站在那人的角度想了那么久。
可惜差一点点就想明白了。
他慢慢啜了一口茶,仍禁不住想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捋……直到台下一阵叫好,一名年轻弟子击溃了四名对手,脱颖而出,他样貌俊朗,身姿挺括,引得台边的众师妹们热烈地往下抛花抛手绢,还有下去迎的。
萧倚鹤朝两位大宗主打听了一下,才知台下这位是这几年风头正劲的一位小修士,当世年轻俊杰排行榜上,他列第五,前头依次有南荣恪、朝闻道,以及在黛川见过的那个路凌风。
说起这个,南荣门主挺起胸膛,分外自豪了一下。
毕竟当年他们那一代的排行榜,是萧倚鹤和薛玄微风姿无俦,独占鳌头,南荣麒因为早就订婚的缘故,人气不足,直降到了宁无致后头去。
如今他家傻儿子排了第一,他油然生起一种老父亲望子成龙的自豪感。
台下欢呼间,不知谁推攘了谁一下,一位师妹不悦道:“师姐你抢了我给杨师兄的花也就算了,怎么还推人呢?”
“谁抢你花了,空口无凭怎么还诬赖人呢?杨师兄根本看不上你,省省吧!”
“……你怎么说话?!”
“我就这么说话,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这种——”
“……”
萧倚鹤正敷衍地附和着南荣麒对儿子的夸赞,忽地感觉台下一静,方才还闹闹腾腾的女孩子们仿佛一息之间就成了锯嘴的葫芦。
“噗嗤!”一声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
萧倚鹤猛地站起,走到阑干边向下望去——只听扑通一下,那名颐指气使的师姐就面朝下瘫在了地上,那连赢了四场的年轻修士将剑上血花轻轻一甩,插入鞘中。
“啰嗦。”
那位师妹瞪大了眼睛,半张的嘴僵硬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到杨师兄走过她的身旁,卷起一阵血腥味,她才后知后觉地尖叫一声,扑到师姐身旁,惊恐地晃了晃她:“师姐?师姐!杨霄,你、你杀了她……”
杨霄眼中泛起一道精光:“她嚣张跋扈至极,我忍她很久了,你不也是吗?”
萧倚鹤意识到事情不对,这场景似曾相识,忙叫了一声:“快把他们分开!”
话音刚落,斗法台的另一角也起了争执,似乎是两人因为谁先谁后上台阶的缘故竟大打出手起来。紧接着更多的骚乱从四面八方响起,竟是有人发狂了。
“别打了,别打了!”“放手……救命,疯了,都疯了!”“……来人啊!”
一群执事弟子们管了这边就顾不上那边,到最后,连执事弟子们自己也气汹汹地加入了闹局。还有人在一旁叫好,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排山倒海,场面一下子失控。
众人乱成一锅粥时,骤然,一柄剑意铿锵而出,浮于上空!
只见薛宗主居高临下立于阑边:“安静。”
众人心中再是烦躁不安,面对头顶悬着的利剑,也不得不强忍下来,瑟瑟地闭上嘴。起先带头裹乱的几人,都被各家长老封了昏睡之穴,抬下去查看仔细发狂的缘由。
到此斗法大比已经很难继续下去了,众家讪讪地准备先离开,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巡逻弟子踉踉跄跄地跑进了比武场,迎面撞上了正往外走的几家。
他剑柄身侧全是污血,腥臭至极,冲上来时没几步就倒在了地上,惊慌恐惧地指着外面,语无伦次地喊道:“活、活尸还有厉……厉鬼!太多了挡不住,马上要杀进来了——”
几人立刻御剑而起,向远处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由尸体与怨魂组成的大军,正从四面八方的密林中涌出,遇人撕人,几乎顷刻就将他们包围。
还有许多抵挡不住的弟子们,都纷纷往他们这处逃命而来。
天际骤然阴森下来,四野鬼哭,腥血浮尘遍地。
第一波怨魂冲上来时,才摸到台阶边缘,薛玄微抬手向下一压,“寸心不昧”光芒大震,剑意如浪涛一般一圈圈地往外扩去,拦腰斩过这些阴物,须臾化作飞灰。
但随即下一波尸体龇牙咧嘴地冲上,口中流着脓血,趴在寸心不昧所笼罩的剑阵边缘,即便手指被齐齐削掉,仍旧试图向内钻。
萧倚鹤猛地回头,看向主台上的段从远。
段从远仍是之前的那个姿势,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趣地望着台下的惊慌尖叫。
旁边道仆瑟瑟发抖地奉上一杯茶,他接过尝了一口,直接一口“呸”出,不等那道仆跪下求饶,他便抄起桌上银筷,一下捅进了道仆的眼窝!
道仆捂着眼眶,很快血流如注,疼昏厥过去。
段从远看也不看,仍旧观赏下面怨魂吃人的景象,然而因为薛玄微剑阵所护,他没有如愿看到道门诸子惊惧失态的模样,乐趣骤然减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