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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一些书画古玩外,最引人瞩目的,却是放在紫檀木托盘中,单独的一只香鼎。
“这是——”李宴微讶。
沈钦轻声解释:“是舍妹冬日里调制的一炉梅香,名为雪玉凝香。听闻殿下是爱香之人,便以此香相赠,聊表敬意。”
李宴本不打算收礼物,但听闻是沈家姑娘亲手制的香,倒是微微迟疑了一下。
作为爱香之人,他自扬州城里便听过沈家姑娘于制香一道上的声名,只是离京城路远,与沈家又不曾有过来往,无缘求得一炉。如今千里回京,来相府赴宴,也是为此。
如今真放在眼前了,要拒绝,确实有些艰难。
李宴犹豫稍顷,仍是轻轻颔首,亲手将熏香接过,眉眼微舒,轻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他也不再接其他珍贵礼物,只带着自己的从人如来时一般,款款而去。
不等回到宁水殿,只在回宫中的车辇上,李宴便亲自净了手,取了一小块香药,于傅山炉内点燃。
随着淡青色的烟气于傅山炉中袅袅而起,清冽的梅香弥散在车内,带着冬日里特有的冷冽之感,如新雪后,梅蕊初发,将落在梅枝上的积雪,也染上淡淡一层香晕。
在如此闷热的夏日中,浸身于此香之中,更令人心神俱静,神志为之一清。
坐在一旁的幕僚于梅香中醒了宿醉,轻声感叹:“沈家姑娘合香之术,果然名不虚传。只是随意的一炉,便已胜过臣平生所见。”
他说着又敛眉道:“只是只闻其香,不见其人,总归是一件憾事——殿下真觉得,事件会有这般巧合之事,正巧在您赴宴当日,沈家姑娘便贪凉害了风寒?”
他说罢,转首望向李宴,见李宴只微阖着眼,慵然倚在车壁上,仍旧静静赏着眼前这炉梅香。幕僚迟疑一下,遂拱手道:“是臣妄加揣测了,还请殿下恕罪。”
他这一声说罢,李宴才缓缓睁开眼来,目光仍落在那炉梅香上,只轻笑道:“我只是因梅香出神罢了,你又何罪之有?”
李宴又望了这炉梅香须臾,笑意渐收,转为沉吟:“不知为何,这炉梅香甫一燃起,便令人有一缕似曾相识之感,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只是空觉得惋叹。”
像是冬日里梅花凋尽,于大雪中碾落成泥,令人心生怜惜,却无力回天,只能付之一叹。
幕僚却并未有李宴心中之感,只将视线落在傅山炉上,斟酌着开口:“今日得相府盛情款待,殿下若是改日再开宴回请一次,也是在情理之中,不会落人话柄。”
他微顿一顿,意有所指道:“风寒不是大病,至多七日,便能痊愈。”
他说着目光微微一动,心中迅速开始筹谋——世人皆知,沈相视自家嫡女若掌上明珠,偏宠胜过嫡子。而殿下还未娶亲,若是能得沈家嫡女为正妃,那日后,更进一步,也并非全无可能。
然他还未开口,李宴已慵然阖上了双眼,倦倦将身子倚在车壁上,轻声笑道:“还是不必强求了。”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缘法。”
*
当李宴的车辇碌碌而去,彻底消失于青石长街上,相府众人也纷纷回府,开始收拾这一场夜宴后的残局。
唯独沈厉山与沈钦仍旧静立在门前。
沈厉山满脸阴云,一派风雨欲来之势,而沈钦面上也是无奈,只将忧色隐藏于眼底。
大抵一盏茶的功夫,荣德自后院中匆匆而来,压低了嗓音对两人禀报道:“相爷,公子,小姐回来了。”
沈厉山眉梢重重一挑,面上仍旧是一片冷肃之色,只厉声道:“她人在哪里?”
“小姐是自偏门回来的,小的按您的吩咐,让她去书房里等着了。”荣德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开口:“只是,小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沈厉山眸底阴云翻涌,骇得荣德不敢抬头,只硬着头皮道:“是,是和七皇子一同回来的。如今两人一齐在书房中等着。”
话音刚落,便听眼前风声一厉,却是沈厉山拂袖大步而去。
沈钦听见七皇子几个字,也无声叹了一声,随着父亲紧步而去。
两人的步子又急又快,几乎是半柱香的时辰,便已到了书房门前。
守在门前的小厮们头也不敢抬,只战战兢兢地将槅扇打开。
里头的场景便也猛地闯入了沈厉山的眼帘。
只见自家女儿与那七皇子李容徽一左一右坐在书房中的官帽椅上,也不知在轻声说些什么。听到响动,这才慌乱地起身,走到他跟前来,轻声唤了一声:“父亲。”
“你还知道回来!”沈厉山将视线往她身上一落,见她穿得不是昨日里的衣裳,本就冷沉的面色愈发铁青一片,连指尖都气得发颤:“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棠音一张小脸低得近乎埋进衣领里,眸光轻颤,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身后有人恭敬地截过话来:“此事不怪棠音,是我昨夜潜入相府,将她带走。”
“若是沈相要罚,无论是何等家法,容徽皆认罚。”
“家法?”沈厉山抬目冷笑:“七皇子是天家人,沈家的家法,可不敢加在殿下身上!”
“但是,我大盛朝的律法可以!”沈厉山语声愈冷,出了鞘的刀锋一般凌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盛律中写得清清楚楚!诱拐民女者,杖五十,徒刑一千里!诱拐官家贵女者,杖一百,发配边关,充入军中,永不得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