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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越来越人模人样了。
娜仁微微昂起下巴,如此自得想到。
不过转瞬又觉着不对,微微拧起眉头,宜嫔却以为是自己惹了她不快,下意识瑟缩一下,郭络罗答应面上也带出两分担忧。
娜仁眼角的余光瞥到姐妹两个的神情,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略感疑惑:我有那么吓人吗?
嗐,还是不要试图去解析憨憨的心了。
娜仁很快开始开解自己,因历史上七阿哥的生母还算长寿,娜仁对戴佳氏倒没有什么担忧,只是记得历史上的七阿哥生来身怀残疾,戴佳氏孕期反应也确实不大好,也不知究竟如何。
酝酿了大半日的雨最终在日暮昏沉时落下,纵然姗姗来迟,雨势却由一开始的轻缓逐渐转急,听着外头雨声大作,坐在上首的康熙眉心紧蹙,忽然问:“她怎么没声?”
“戴佳常在粗通医理,自然知道如何省力用在关键时刻。”娜仁宽慰道:“定然无事,放心吧。”
康熙道:“但愿。孩子们呢?你不在,只怕留恒要闹的。”
“有他姐姐哄着呢,不会有什么大事,况又没人过来,想来是没闹起来。”娜仁虽口中如此说着,听着外头的雨声雷声,终究也放心不下。只攥了攥手中的玛瑙串,强压下揪心坐着。
如此,阖宫嫔妃加上一个皇帝在咸福宫中苦等到了深夜。
其实以戴佳氏本身的位份或资历而言,都是不足以叫阖宫嫔妃在此等候的,但她下午发动的时候大家都闲着,就过来看个热闹。
谁也没想到这热闹一直持续到午夜。
子时的梆子刚刚敲过,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天际,康熙蹭地站起,急问道:“是生了吗?”
外头雨势渐收,能听到宫人喜气洋洋的声音,却又在瞬息之后戛然而止。
娜仁手一攥拳,知道是七阿哥先天的残疾被看到了。
康熙却不明所以,忙催人去看。
梁九功是欢天喜地地去,屏声息气地回,稳婆抱着个大红襁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巍巍地向康熙道:“回、回皇上,常在小主诞下一位小阿哥。小阿哥重四斤一两……”
康熙见她的神情,心中一紧,收敛面上喜色,问:“究竟怎么了?”
“小阿哥先天残疾……”稳婆双手托起襁褓,重重地磕了个头,等待着康熙的发落。
殿内众人吃惊者有之,惊疑者有之,松了口气的也有之。只康熙,觉着一只手攥住他的心脏又缓缓松开,如此反复,面色渐白,眼神一瞥,梁九功会意抱过小阿哥,将襁褓掀开与康熙看,果然婴儿右足畸形,形状奇怪,孩子也生得瘦小。
康熙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将襁褓盖上,好一会才挥挥手,沉声道:“将七阿哥抱下去吧,太医呢?”
为戴佳氏安胎的太医被传入正殿,稳婆如得大赦,猛地松了口气,抱着小阿哥下去了。
见康熙没什么发落反应,佛拉娜也微微松了口气,低低念了声佛,捻着手上的念珠,眉目低垂。
身带残疾,生来不祥。若是在外头普通人家,但凡信这些几分的,只怕这孩子都留不住了。皇家更是迷信头子,对风水命理都极为讲究,每每逢大喜事还要大赦天下普天同庆,年节施粥散药,大把大把的香火钱洒出去,求的不过是个福报。
如今康熙既然开口称呼小阿哥为七阿哥,便说明这孩子生来的第一关过去了。
幸而,幸而虽生在皇家,还碰上了个虎毒不食子的阿玛。
太医上来后掉了一大圈书袋子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康熙听着心烦,摆摆手叫他去了,沉声道:“时候也不早了,都散了吧。”
梁九功忙取了披风来与他披上,宜嫔迎上来道:“这外头可冷着呢,皇上不如就去妾身宫里歇歇,也是就近的事。”
康熙看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兴致不高的样子。
宜嫔便也会意闭了口,低眉顺眼地跟在康熙后头走。
德嫔不大服气,在后头瞪了她一眼,等人去了,方低低骂一声:“狐媚子。”
“罢了。”娜仁道:“都散了吧。”
众人便都应了是,娜仁又去偏殿里瞧了瞧戴佳氏,她已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躺在清爽的床上,面色苍白如纸没有半分血色,贴身宫女抱着七阿哥在旁默然落泪,戴佳氏倒没什么悲伤情绪,神情平静。
听见娜仁进来的声响与宫女的通传,戴佳氏虚弱地笑笑,道:“请娘娘恕妾身不能起身向您请安了。”
“有什么要紧的。”看她这样子,娜仁心一酸,也觉着眼眶一酸,柔声道:“宫里好医好药的,七阿哥这本不是什么大病症,不必急。日子长着呢。”
“妾身省得。”戴佳氏牵起唇角,似是笑了笑,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床顶彩绘的百子千孙瓜瓞绵绵,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入鬓角,她抿唇好半晌,哑然道:“妾身早就知道了,这孩子生来如此,是妾身用的药。”
娜仁一惊,“这话你可不要乱说。”
“娘娘,您就叫妾身说出来吧……”戴佳氏道:“妾身生来带着一股子胎毒,本是不好生育的。这孩子的到来在妾身的意料之外,本是不欲留他的,但宫内长日漫漫,总要有个寄托,便仗着自己读过几卷稀奇医术铤而走险,倒是保住了这孩子,没成想……到头来却不是妾身救了他,而是他救了妾身。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