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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能熬得到解药出现的那一日吗?
“那你为什么要让自己也中毒?”贺云樱又想起那日季青原的生气,再次追问道,“是为了取信于陛下,免得他怀疑,不,是免得陛下发现是你下毒,是不是?”
萧熠抬眼望向贺云樱,唇边笑意浅淡:“还愿。”
贺云樱一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萧熠是从来不信鬼神不拜佛的人,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她完全没懂。
萧熠向后缓缓靠在坐榻靠背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努力平静呼吸,压抑身上渐渐浮起的燥热与疼痛,声音还是平静的:“当初我曾许愿,自己中毒受苦,让你过了那一关。可惜当时你没过,后来这事我就忘了。”
他笑意里带了更多自嘲:“重生再见你,起初只想着一切都能重来,不会再让你受伤了。就没还这愿,结果——”
那微微拖长的声音,是他少有的虚弱,清澈,又孩子气的口吻。
“——结果,你就不喜欢我了。”萧熠又轻笑了几声,低垂了目光,“但我想,欠下的,能还多少是多少。旁的事情还有许多,我知道。一点鹤青而已,算利息罢。”
第32章 母子 “啪!”地一声,竟是一……
“殿下, 何苦呢?”
贺云樱也拿不准,自己对萧熠的了解有多少。
他有没有心, 他又有多少算计,一切都是深不见底的。
但他倒也不屑于在这事上撒谎便是了。
“当然了。”萧熠望着贺云樱许久,忽然又一笑,“你说的也对,这许多人中毒,我当然不能独善其身。陛下的刀,我还是要借的。”
他转了转自己的右手,轻轻笑道:“所以,这次中毒,主要是为了取信于陛下。至于还给你的利息, 只是添头,倒也不必在意。”
贺云樱静静看了他片时:“好。”
当真要取信于文宗,同样中毒当然是个法子。但以萧熠的计谋手段,就没有别的法子么?
可他既说这是利息是添头, 就当是罢。
“那你有没有主要怀疑之人?”贺云樱并不关心萧熠于政务权势上的野心或成败, 但对于让自己前世中毒殒命的凶手, 她还是有点好奇的。
“想让我死的人很多。”他重新拾起刚才丢下的书卷,指尖在书脊上轻轻蹭着,漫不经心地应道, “璋国公,昭国公, 你师兄的姑姑窦皇后,甚至陛下。都有可能。”
贺云樱没有再进一步追问。
以她对萧熠手段所知,到这里已然够了。
若他真的怀疑文宗,给皇帝下毒的事情他也是做得出的。
“总之, 再过几日就知道了。”萧熠依旧把玩着手里的书卷,眼帘没有重新抬起,但声音里却带了一点点轻轻的上扬,“我说完了。”
“我无意于窦启明。”
贺云樱当然记得自己先前要萧熠说出筹算的交换条件,她也不想因为与萧熠之间的意气之争而置窦启明于险地。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她又续道,“但你若伤及窦启明,我只会更看不起你。”
萧熠的手微微一顿,唇边再次意味不明地轻轻一勾。
“另外,”贺云樱不待他回应,便将话题转开,“不管先前母亲在华阳有没有提到你,她肯与你回京,已是重续母子缘分。只是这一次的事情,母亲的确是担心你的。旁的,便不是我一个外人该说的了。”
言至此处,她觉得自己能说的话、想说的话,皆已说尽,便转身向外走。
而出门前最后一眼扫到萧熠,才留意到他手中所握的书是一卷锦瑟集。
一时间越发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但面上仍是平静不显,推门就走了。
只是,当她回到自家之后,却不免在书桌前发呆了片时。
锦瑟集是一卷诗作合集,收录了自前朝起数十位名家诗作之中,言辞华美绮丽,情思缱绻之作,是京中贵女常读的诗集。
以前在蘅园的时候,贺云樱有一阵子很喜欢这卷诗集,萧熠便笑话她,说这集子枉称名家辑录,却去掉了那些名家的金戈铁马之作,只留婉转缠绵诗词,脂粉气太重。
然而几番笑闹之间,她并没有丢开那诗集,反是萧熠败阵。
当然,他口头上是永远不会认输的。
他继续鄙视她写字的架构无力,索性便拿锦瑟集做了练字的由头,在身后搂着她,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地抄写那些婉转缠绵的句子。
有的时候抄着抄着,诗句便写到身上去了……
回忆到这些,贺云樱又扫了一眼她此刻案头的四国史与郴州策,还有荀先生先前叫人送来的书。
现在她已然放下那些绮丽情思的诗集,不想再沉浸风花雪月,萧熠倒拿起来了。
外间晚风拂过,秋意愈凉。
贺云樱起身去关了自己卧房的窗子之前,又闻到了左邻汤药的淡淡清苦。
因着已经习惯这个味道,她甚至有几分莫名地安定。
就像是她此生新的生活渐渐开始,有了自己熟知的所在与境地,将来的路,也可以一步步踏实地走。
“剑兰,将我今日带回的点心装成两包,明日与安叔一道,给左邻右舍都送一送。”
贺云樱先前刚搬进来的时候,已经送过一次的鲜果与点心,算是打个招呼。
其中右邻主人姓闻,职任为工部业驿司的从五品知事,闻夫人还亲自拿了一盒自家蒸的糖糕过来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