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页
他方才的确说过要试试鲜亮衣裳的……装扮美人原就是华云裳癖好之一,女子向容裔的脸上飞快觑一眼:这送上门来的孤品容相,岂不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不,外间风传甚嚣尘上,即便她心中坦然,这当口也实不该有过从甚密之举……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王爷可介意成衣吗?”
说完,云裳恨不得一口咬死贪色的自己。
容裔目光蓦然绽亮,“不介意。”
言已至此,再扭捏反而着相了。云裳瞥一眼那红衣流荡,便请容裔稍坐,着人传了手底绸缎庄的伙计来,交给他一张写着尺寸的纸单,命取一端东方既白底云丝匹帛,令店里手艺最好的裁师速制一顶衫袍来。
容裔受用地看着云裳一项项事情吩咐下去,待人退下了,捻着盖上的茶钮噙着嘴角问:“你如何,知道我的身量?”
三分轻佻已备,云裳心跳若琵琶弹弦。
“……王爷骨相分明,一望可知。”
云裳下意识避开视线,沉默了一时,正色道:“小女感激王爷当日为我解围之心,区区衫帛不成谢礼,却是小女一番心意。为防物议,王爷不妨收回那日成命,也好两相便宜。”
先前还容逸的气氛被这一句话僵住,容裔没及全然舒展的眉心骤然蹙黯,无声注视云裳。
她为他裁衣是真,想拒他于门外的态度也是真。
甚么一步两步,她根本还是原地踏步,并不肯向他敞开哪怕一隙心扉。
两相便宜……这一世他便是为她而生,无她,如何能便宜?
“覆水难收。卿防物议,我不畏人言,左右姑娘不必答应,天下人无非背地笑话摄政王没手段罢了。”
男人的声音陡凉,云裳下意识看向他的脸色。而容裔忽又想起折寓兰的谆谆之言——“姑娘家脸皮薄,口是心非反复无理都是常事,这个时候,千万不可不耐烦甩脸子,要参差荇菜,左右随之,左右哄之,左右缠之,懂不懂?”
容裔不大懂,却还是勉强抑住心底的那股焦躁,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反口道:“你说得是,此事我……会细细考虑。”
他不笑还好,一笑让云裳后背油然生出一股子这人要生啖人肉的凉意,这哪里是赞同,这分明是威胁啊……
云裳还记得这人平和时是真随和,但发起疯来也是真吓人,当下不敢再触逆鳞,只请容裔移步客房换衣。
结果此人反而没完没了,“你不帮我?”
云裳思绪卡了个壳,想到摄政王起居皆有专人服侍,更衣自不例外,“王爷若不弃,我令婢子为王爷效劳。”
容裔分明不是这个意思,闻言也未再多提,淡着脸色独自去了厢房。
那绸缎庄在云裳的管理下效率极好,未出一个时辰成衣遂成。容裔拿到手后没有急着更换,将那件颜色清澈的衫子摸了又摸,寻常一件衣服,在他眼里仿佛就成了龙袍金缕都不换的宝贝,用沐浴焚香的心情换好,磨磨蹭蹭半晌,方抖袖推开门。
门一开,一团子雪白的绒球便扑过来,容裔眼色一凛,人和猫同时后退一步。
“雪球儿!”那猫似是极怕他,被小主子唤了一声,忙三迭四窝进云裳的怀里,一身白毛都奓立了起来。
容裔看清那东西是什么,眼底的狠戾轻褪,只是身子还有些发僵。
而云裳望着这皎如天边云的男子,实打实地愣住。
世人只知笑讽画蛇添足,却不知真龙点了睛,便足以令人色授魂与。
“好看?”
“王爷喜欢么?”
两人同时问。
“你喜欢便好。”
“好看的。”
又是同时回答,掺杂着一声尚未从惊惧中缓过神来的猫叫。
厢房中没有镜子,容裔不知道他此时是个什么样子,但云裳的清眸便是两面再直观不过的明台镜——她眼中光采潋滟,便应是对我满意的吧。
我的脸虽比不上有琴颜他们,容裔捏着扳指给自己找辄:哼,到底从身材上还扳得回一城。
·
云扬听闻摄政王到府,忙从东院过来觐见。
容裔换了身隽逸轻衫,心却还是那颗杀伐沥血的心,没为云裳抄了他云家就是阎王打盹,哪里有心思搭理他。
云裳亦是眼不见为净,与他二人重回厅中落座,许是面前人物太合心意,云裳连声音都轻松了几分,“我可否,请问王爷一事?”
容裔眼里多了分温度,“你问。”
“之前我在王府磕到头……”
这件事一直是云裳心底的一团疑云,不吐不快,可真要开口问,又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只得盯着绣鞋蚊声道:“王爷是不是……知道的?”
容裔一听便知她何意,面上的讶意很似那么回事:“知道什么?”
云裳懊丧地捏了捏猫儿的软爪,倒是她多疑了,丢人丢到姥姥家地顾左右言他。
不想对面那家伙品了口茶悠悠道:“你不会轻易吃别人喂你的饭的。”
云裳一开始没听懂这话,容裔看着她茫然的模样大乐:“教姑娘个乖,往后扮得像样些!”
这厮果然是知道的!云裳面上登时酲红,所以他那些逾越的举动便都是故意的了!
她本该气怒,可望着那自己亲近选色裁衣的姿近风流的男子,一口气又泄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