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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里躺着一个人,一个,云清辞无比熟悉,但如果某一天两个人打个照面,云清辞能起一身鸡皮疙瘩的人。
这人一身银色长袍,那袍子也不知是什么布料,在穹顶夜明珠的照耀下银河一般泛着流光,他衣上缀着无数明珠,部分地方镶着金线,这一身雍容而庄重,却又亮丽夺人。
云清辞伸手去碰触对方的脸,掌心从上方穿了过去。
这是他的脸。
他再次抬头看向穹顶,恍惚明白了,这个地宫,可能是他的陵墓。
这是一个双人石棺,很大,他只躺了一边,棺盖半掩。照理应当会落灰,但他周身很干净,像是有人时常过来清理。
为什么,我没有腐烂?
云清辞爬了进去,从头把自己观察到脚,闻不到气味,也不知道有没有臭掉。很难分辨自己这个样子究竟是死了多久,虽然看着像是刚死的。
他趴在自己身上一会儿,又钻出去看这个地宫。规模不小,还有好几个耳室,就是石门关着,他现在出不去,不然还可以再看看其他地方的布置。
忽有声音传来,云清辞立刻跑过去看,有人提着一盏昏黄的灯,走了进来。
“李瀛。”云清辞愣了一下。
是李瀛,又好像不是李瀛,他头发灰白,若非脸还是那张脸,云清辞几乎要以为他已经年迈。
他把灯放在了石棺前方的凹槽,然后很自然地翻入棺中,躺在了里面。
云清辞立刻跟过去,扒着棺材往里看:“你不许碰我,听到没?!”
“装什么装,人死了你有什么可装的,你这么稀罕我活着的时候你对我好啊!”云清辞对他臭骂,哪怕他一个字都听不到,他看着对方的手去摸自己的脸,直接跟着翻了进去,用力来推他,毫无作用。
他气的不轻,却见对方只是虚虚擦过他的脸颊,并未真的去触碰。
云清辞更气了:“你还敢嫌弃我。”
李瀛克制地把手缩了回去。
“你若是在,想是不愿让我碰的,对么?”
“是。”云清辞嘀咕了一声,皱着眉看他平平躺在一侧,放缓了呼吸。他观察李瀛的表情,又开始怀疑:“我是不是臭了?”
“你别躺我跟前。”
云清辞醒了,银喜已经拉开了床帏,呆呆看着他,“君后,方才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么?”云清辞下了床,摸了摸自己的嘴巴,道:“我什么都没说。”
他起身去了前厅,父亲正在院子里饮茶,云清辞略作思索,走过去喊了一声:“爹。”
“起了。”云相道:“怎么这么晚啊,你这孩子,你哥哥们可都去溜了一个早集了。”
“习惯了。”云清辞想了想,挪了一下凳子,朝父亲贴过去,道:“爹,我问你个事儿。”
“嗯?”
云相一脸懒洋洋,道:“什么事儿?”
“你真的一次都没有去看过我娘么?”
他盯着父亲的脸色,忽然发觉上面隐隐有些心虚,云相微微坐直了一些,道:“你不让我去,她也不让我去,我……我自然没有去过。”
骗人。
云清辞笑了。
他就说,如果真的那么喜欢阿娘,怎么可能忍住不去看。
云相朝他横来一眼,道:“你笑什么?”
“没。”云清辞端起茶水,忽然道:“那天在小祠堂,父亲是不是发现我在外面了?”
“……”云相默了一下。
云清辞身上的香味是宫里带出来的,很好区分,那天一开始云相的确没有发现他,但他站的久了,云相自然嗅出了不一样。
他那句‘不知道求求阿辞,愿不愿意让我去看你一眼’,其实是故意的。
“哎。”云清辞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香囊,软软地道:“我晚点想去阿娘坟前拜拜,不知道爹爹要不要一起呀?”
生怕他反悔一样,云相当即坐直身体,红着眼睛跑进了房内:“你等等,我去换件衣裳。”
云清辞笑了一下,端起桌上的茶杯,给自己斟了一杯早茶。
往日都是云清辞自己往那边去,或者三个兄弟一起去,再或者是云相自己偷偷摸摸的去,对外还要说,一次都没去过。
不知道他是在坚守着什么原则,还是生怕被云清辞发现了又来说一些诛心的话。
但估计,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前世的云清辞若是听说父亲偷偷去看了母亲,只怕是要冲进相府来狠狠挖苦一番的,他会嘲笑云相的所谓的说到做到,把其他人一眼看上去可能无伤大雅的事情搬到明面上来讲。
在所有人看来,那样的云清辞可能是在小题大做,但他认定了的事情,从来不会去改,也不会从另一个角度去考虑。
厌恶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不管他做什么,都可以被解成恶意。
现在,云清辞不那么想了,就忽然觉得,他曾经偷偷去看过母亲,或许其实是温情的一种。
云相不光是自己去,还命人去喊了他三个哥哥回来,要让他们也一起去。
一家人乘坐马车穿过官道,云相的神情时而沉重,时而忐忑,眼睛一直湿润着。云清辞把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又把二哥的帕子也递了过去,道:“您这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你娘,如果知道你让我去看她,她,会不会生你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