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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暗处走出一人,发色与衣衫皆是火灼般的血色腾绕周身,不似凡物。
他理应有着与风长欢相似的血眸,但与虞扶尘相视的却是引人坠落的无底深渊。
“十二年前,你也是这般伏在他尚余一口残息的身子上痛哭,哦……至今快有十三年了。这些年过去,半点长进也看不出,堂堂七尺男儿,只有哭丧的能耐?”
“住口……”
血衣人句句属实,没有狡辩的余地。
“你认识他,就知道如何救他,对吗?”
御天印嗤笑一声:“你这是什么逻辑,可笑。不过他已是死过一次,靠一双手从地下爬回人间,靠的是执念。”
说着,他一点虞扶尘的额心。
同样冷若寒冰,却没有那人的温柔,陌生至极。
“你应该想到的,他的心长在右侧,贯穿左胸没有性命之危,痛苦是有,可短期内他并不会死。”
被人提醒,虞扶尘才想起与明斯年初见时,他们确实一起摸过那人的身子,风长欢心跳微弱,但确实存在,只是难以发觉……
可血衣人又是如何得知?
瞧见他眼中的茫然,御天印惋惜而叹。
“忘记了,你就是个胆小如鼠的废物,不敢直面内心,不敢占有自己应得之物,以至于这般年纪也没见过他衫下的美景。”
他“啧”了一声,用靴尖掀起风长欢沾满血污的广袖。
长年被衣物覆盖的玉色肌体,竟似虞扶尘时常挂在颈上的玉佩一般遍布撕裂的痕迹,仿佛纸做的人儿曾灰飞烟灭,却被寻回凡身重新拼凑一般。
“当年修复这具残破不堪的尸体花了本座足足十年的时间,如若不是那双承自于你的鬼瞳,本座也不必执着他的肉身。平心而论,各方面天赋与才能他都比不得你,但他却有护你的先见之明,至死不愿你沦为魔物背负骂名,心甘情愿与你换命,替你承担余生苦痛。死,不过是最轻的开端。”
“你胡说……”“魔童降世,血光九日不退。虞行止,你出生便害死父母,令赤地千里为祸一方,惹得四邻被迫背井离乡,要不是他以精血替你压制煞气,你又怎会有今日?虞行止,他是替你去死的啊。”
虞扶尘半晌失神。
他拼命想忆起的过去,是风长欢不惜以命相抵替他掩盖的不堪往事,他宁愿听那人亲口相告,也不想被一个红毛老鬼指点过去。
“住口,不要再提……”
头痛难忍,虞扶尘提刀指向御天印,刀光直奔他作恶的足尖,以至于后者不得不避开他一击。
眨眼间,虞扶尘再次背起半死不活的师尊,双拳虽在颤抖,却无半分退却之意。
“让开,我要带他回家。”
“家?可笑至极,分明不记得过往,却有这等执着,该说可悲吗?如今天下并无你二人的容身之处,你要带他回去哪里,险些害死他的佛宗吗?”
“不是执着,是本能。我得……带他回家。”
御天印自认不会为情爱所动,可面前这个少年所表现出的反应令他……很是满意。
要是当初没有风长欢碍事,此刻虞扶尘定会是他最好的容器与傀儡,可惜……
大局已定,惋惜也无济于事,比起逞一时之快,还是大局为重。
御天印向前一步,掌中聚起红光。
他身法极快,以至于虞扶尘来不及反应便已掠到他身后。
好在此人并无恶意,抬手覆在风长欢背后,法术聚起的暖意适时驱散了即将逼入心脉的寒毒,令那人冰得僵硬的指尖有了些许抽动。
“带他到天虞山养伤,他伤愈之后,本座自会造访。”
带着深藏功与名的意味,御天印转身便走。
虞扶尘不肯轻易错过这根救命稻草,横身拦在血衣人面前,感受到对方善意,对他的出手并没有反感。
“总要留下姓名,师尊醒来,我好与他解释。”
“不必了,他只要睁眼,就会发现是本座的手笔。”
他的耿直倒是打动了心无波澜的御天印,睨一眼靠在他肩头无力垂首的风长欢,生出些许恶劣的心思。
“尽早赶去天虞山,那里会有人对你们施以援手。至于寒毒,还需尽快解去,该怎么做,需要本座教你吗?”
话锋一转,得知风长欢脱离险境的虞扶尘松下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木讷:“师尊说,只要抱着他睡……”
“抱着?只抱着可不够,这本秘籍,勤加修炼定能令他早日摆脱寒毒侵扰。孝心如你,一定不想他每日手脚冰凉,变作只冷血动物吧?”
不待他婉拒,御天印已从怀中取出本装订精美的书籍,塞在虞扶尘手中便御风远行,唯留血色背影,夜幕下看起来颇为惊悚。
仿佛经历一场梦境,虞扶尘仍不敢相信一日之间,他竟与那人再次经历了生死,由心而发的情愫令他急于探求曾被抹去的记忆,迫切的同时,又怀有一丝畏惧。
“师尊,我们回家,好不好?”
没有回应。
“以后再也不与你顶嘴,嫌你麻烦了,只要你醒过来,我便抱着你一起,吃你亲手剥的,酸的倒牙的橘子,师尊……”
他顿了顿,望向身侧紧闭双眼的人,背上沉甸甸的,终于有了实感。
风长欢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是暗喜终于治住了爱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