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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偷偷听到医生说,爸爸妈妈都不能给我捐骨髓。什么是骨髓?”
“那叫造血干细胞。”林想容自然而然地说,转身看了眼阳光下站得笔直的许乘月,眼角向上,又继续语重心长的跟小朋友解释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挂号缴费的窗口一直排着长队,角落隐约有哭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林想容转身看向自己的那一眼,似乎在刻意吸引他的注意力。
“那叫造血干细胞,你的性命,会和另外一个人紧紧相连。”
紧紧相连。
这句话就像一个魔咒,让世界渐渐偏离。
许乘月站在喧嚣的人群中,瞬间想到案发现场那滴不知来处的血,明明是凶手却和林想容一模一样的血。
阳光下林想容的皮肤非常白皙,能清晰地看见手腕手背和胳膊内侧的蓝绿色血管。她说话时眼角向上,时不时看向自己,带着笑意。
“你怎么了,许教授?”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他才从巨大的震惊中惊醒。回过神来发现小朋友已经被他爸爸接走了,林想容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淡然地问他现在去哪。
他们本来是打算去哪?哦是准备去探望江泉的。此刻他甚至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每个毛孔都在战栗,每个脑细胞都将要爆炸,充斥着缠绕的血管突起的神经,最终颤抖着解开复杂的谜底。
“你……捐献过造血干细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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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乘月一路奔跑着回到队里。他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衬衣被汗浸湿,手臂靠在墙壁上,弯下腰用力深呼吸。
“你怎么了这么着急,吃饭了吗?”顾云风端着盒饭,夹了一筷子青椒土豆丝,想了想还是塞到许乘月嘴里,拍了拍椅子让他先坐下。
“没,没吃饭。”
“我就知道。”说着顾云风递给他一盒盒饭,他打开看了一眼,嫌弃地关上,又放回到对方面前。
“唉我说你不能这么挑剔啊,今天晚上回去我可不做饭的。”
听到这他只好不情不愿地拿回盒饭,打开一盒鱼香茄子,艰难地扒着米饭说:“我知道为什么会变这样了。”
“啊?知道什么?”顾云风听着他的语无伦次口齿不清一脸茫然:“你是说那滴血吗?”
顾云风几筷子扒拉完一次性餐盒里的菜,他上午去了一趟管辖江家那片小区的派出所,发现两个月前林想容因为不堪忍受江洋的家庭暴力报过案。
这是她最近的一次报案了,他在笔录里看到了林想容详细的叙述。那天江洋喝醉了酒,然后无缘无故抓着她的头发撞向浴室玻璃门,她拼命挣扎用胳膊挡着才没伤到脑袋。浴室的玻璃门被撞出十几道裂痕,江洋还不依不饶地抓着周围的物品,对她进行殴打,最后导致全身软组织挫伤,还断了一根肋骨。他还看到附着的一张司法鉴定中心出具的伤情鉴定,鉴定结果为轻伤,完全可以刑事立案。
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林想容撤了案,修养一个多月后就出国休息去了,直到案发才回来。
无论凶手是谁,他们现在最大的难题都是那滴出现的血迹在案发现场的血,让林想容成为凶手的血。
“你知道那滴血的来历了?”
“对。”许乘月坐在办公桌前,风卷残云地解决掉盒饭,平复了一下情绪接过顾云风递给他的水,抬头直视他温情的双眸。
“我怀疑林想容为一名白血病患者捐献过造血干细胞。”
他接着说:“虽然在我的质问下她没承认。”
“啊?”顾云风坐在桌上,挺直腰背睁大双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林想容在多年前为中华骨髓库提供了自己的细胞样本。我猜测她曾经作为骨髓移植的供体给一位白血病患者提供了自己的造血干细胞。”
说完许乘月停顿了下:“这个人就和她拥有了一样的血,现场的血迹不是林想容的,而是一个躲在阴影里的人。”
“我们需要先查一下她的造血干细胞在不在中华骨髓库里,如果在,再看看有没有成功配型接受手术过。”
顾云风沉默了许久,他撑着下巴理了理这个有点绕的关系,突然想起前几天林想容还真跟他说起过这个事。
她当时说的是——
结果最后,我为血液病做出的贡献,无非就是去中华骨髓库登记了个人信息。
可惜自己完全忽略了这个情况。
顾云风抬眼看向窗外的高楼,自我埋怨着摇了摇头。然后拨通中华骨髓库的联系电话,在对方愿意接受配合后详细地询问着。
“十四年前和林想容配型成功接受骨髓移植的孩子当时十四岁,急性髓系白血病,靠化疗撑了快一年,终于等来了配型。”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对他说。
“这孩子后来怎么样我们就不知道了,你们可以联系他当时的医院,肯定有归档病历。”
“他叫什么?”顾云风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左手拿起本子,右手拿支笔。
“我看看……”过了不到十秒钟,工作人员翻着书页对他说:“王坤,他叫王坤,这名字很容易撞啊,身份证号你们要吗?”
——五分钟后
“这不就是瑞和医院那个医生吗?”顾云风一拍桌子,指着屏幕上查询到的户籍信息。照片上的青年皮肤白得没有血色,清瘦又腼腆地笑着,立刻被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