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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再拿不住手机,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她两手撑地,眼泪一颗一颗砸在粗粝的水泥地上,氤出深灰的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那么信你,你说处理好了,你说你要去自首,我都信了,我对你毫无怀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信了?”封寒颇为好奇的声音从免提听筒中传出。
鞮红抽噎了很久,才磕磕绊绊地回答:“我信了啊……”
“可我不信。”
鞮红浑身僵冷,不可自抑地发着抖:“为什么……”
封寒却只是轻描淡写的笑了一声。
“鞮红,我的好妹妹。”
“今年,哥哥是真的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鞮红噎住,忽然她拼命地把手机捡起来,可是手抖的幅度太大几乎握不住。
“哥我求你,哥哥我求你了,你让我见爸爸最后一面吧我求你了……”
她哭着喊了半天,又像是想到什么,把手机规规整整的放在地上,明知封寒看不到,却依然双膝跪地,双手下拜,对着手机重重磕下了头。
“我求求你了哥,求求你了,你让我见我爸最后一面吧,我真的求求你了,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给你,你让我见我爸最后一面吧……求求你了,求求了……”
“求求你了,哥……哥……我求求了,我求求你……”
鞮红求了半日,磕了半日。
回答她的,只有电话挂断后的忙音。
第148章
昏惨的灯光在轻微晃荡,连带着地上的影如烛火般缥缈虚弱,仿佛风一紧就灭了。
街道上的车轮声撵着水泥地的粗粝飞驰而过,像一缕风筝线,将所有的声音抛向风中,一瞬离得好远好远。
鞮红踩着夜色出门,大雨如浇,像是天穹为不愿露面的行人蒙上面纱。
塑料袋里是几只干巴巴的猪油葱饼,新招的学徒烤坏了的,收了钱一把钳起来塞到她手里。
这几天三餐都是这些,她不敢走远去觅食,从前吃饭一讲档次二讲色香味的人,终于知道,裹腹才是食物存在的第一要义。
原来生活本也简单,一日不过三餐,夜眠不过七尺。
都说由奢入俭难,但是从吞咽困难到习惯过度油腻或过分清汤寡水,从被经久未晒的床套捂出一身疹子睁眼至天明到沾枕就能睡着,也不过几天时间。
这条街的香火店生意不好,下雨天许多小店都早早闭门谢客,也就只有它还意兴阑珊地亮着,在道路尽头孤灯一盏,颇有些遗世独立的意趣。
这在从前都不会被鞮红发现,不过她今日也没什么心思去体会这些,只是她需要香烛香火,问到路便来了。
把啃了没几口的饼用塑料袋一层层包起来,但绕是如此,精亮的猪油依旧悄然从不知哪个缝隙里钻出来糊了指腹。
“自己看啊。”
香火店老板娘一双眼睛半闭不闭,躺在摇椅上懒懒出声,仿佛根本不担心顾客顺走她的香。
不被注视的感觉对鞮红来说也落得轻松,把被雨丝沾湿的发丝拢得整齐一点,开始低头挑香。
“我想要这个……再来一个打火机。”
鞮红拿着香转向老板娘,后者乜了一眼。
“12块钱,打火机要防风不防风?”
鞮红怔了下,她从前即便不怎么用,打火机也必定要选复古煤油纯手工定制的。去年送封寒的生日礼物,就是一个专门从意大利定制的牛皮手工打火机,还专门请画家在皮上复刻了喜多川歌麿的美人绘。
白壁美人,玫瑰金与火焰,一只打火机便能把人拖进江户时代的斑斓迷离之中。
“哦,不防风的好了。”
鞮红对着老板娘笑了下,接过那个拿在手里毫无分量,极其廉价的塑料打火机,试了几下,小心翼翼包裹在一个新的塑料袋里。
捏着香的手松了又紧,犹豫了半天,又小心翼翼道:“这个香……”
“12块钱。”
老板娘已经操作完毕举起收款码。
鞮红摆摆手歉然道:“我是,我是想问,能不能再便宜一点啊?”
这回老板娘终于抬起眼睛打量了下鞮红,吓得她连忙低下头去,幸好今天她没有化妆,加上被雨淋得狼狈,在死亡顶光的配合下和电视上还是有些差距。老板娘一时也没认出她来,避免了一场尴尬,但避不过是那若有实质的鄙夷目光,在她那团名为自尊的血肉上,狠狠地钻。
“那边金色的,7块钱。”
“哦好,谢谢。”鞮红缓缓地放下手里的香,拿起老板娘说的金色香,欲言又止,“……”
“7块钱加打火机一共8块钱。”
“不好意思,我想问问,还有没有再便宜一点的香啊?”
“……你拿的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那……”鞮红支吾着,一张脸已经涨到通红,纠结片刻还是攒着一掌心的汗把话说了出去,“我可不可以,只买三支啊?哦不不六支吧,六支。”
“……”
对方不答,鞮红又慌又羞,她知道自己如今的狼狈样,却只能忍着对面鞭笞着她尊严的目光,为了她明天的中饭钱,继续恳求:“我只要六根,多了也,也不用的,可不可以……”
“我这里面一百根,就七块钱,你只要六根你的意思是你就给我四毛二是吧?你当我在卖垃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