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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裾如流水般拂过镶珠嵌玉的鞋面,时缨搭着婢女青榆的手款款落地。
反倒是时绮自己由于分心,脚底一滑,险些站立不稳。
婢女丹桂忙上前搀扶:“四娘子当心。”
这么大声,仿佛生怕姐姐听不见似的。
时绮气鼓鼓地瞪她一眼,下意识望向时缨。
少女纤腰束素,婷婷袅袅,仪态优雅,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姐姐的样貌确实赏心悦目。
时缨对身后的动静置若罔闻,只略微抬起手臂,唤她小字:“皎皎。”
“……”时绮叹了口气,乖乖走过去挽住她的胳膊。
今日是浴佛节,晋昌坊因有香火鼎盛的慈恩寺,虽天色渐暗,仍是行人如织、车水马龙。
开国十载,四海平定,兵荒马乱的年月远去,帝都已然恢复往昔安宁。
时缨此番是接了谯国公孙女薛七娘的帖子,在慈恩寺外的戏场附近会面。
薛七娘出身望族,性情温柔大方,人缘颇好,她做东,应邀的必定不在少数。时缨带时绮一道,也是念在她刚及笄,日后免不了要与各家贵女往来,不妨借机先混个脸熟。
她出阁之后,这些交际走动便要靠妹妹了。
戏场边有座茶肆,被薛七娘包下,用于招待宾客。
两人由薛家的婢女引至二楼,薛七娘起身相迎:“阿鸾,你可算来了。你一贯守时,今次耽搁这么久,我只怕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正想遣人去贵府询问情况。”
时缨尚未做声,时绮脸上一红。若非她耽搁了许久,也不会连累姐姐迟到。
可转念一想,她本就不喜外出,谁叫姐姐执意要带她来的?
“是我不对,劳你挂心了。”时缨莞尔致歉,“我自罚三杯,与你赔罪可好?”
“无妨。”薛七娘并未介怀,微微一笑,转而望向时绮,“这位是……”
“舍妹四娘。”时缨道,“今日随我前来拜会各位姐妹,往后还请多多照拂。”
时绮与众人见礼,贵女们纷纷回应。
薛七娘客气寒暄一二,引她和时缨入座。
时绮初来乍到,很快就被女孩们围住,好奇地问东问西。
时缨默默留意着妹妹的身影,见状放下心来。
薛家的婢女呈上点心,是新鲜的玉露团与酪浆,时缨令她换了杯茶水。
突然,有人在她身畔落座,轻车熟路地拿走她面前的糕点,揶揄道:“反正你不吃这些,与其白白浪费,不如让给我。”
时缨一笑:“原就是要留给你的。”
来者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穿着一身利落的骑装,正是英国公府千金曲明微。
她父亲英国公出身行伍,曾与时缨的舅父林将军并肩作战,立下赫赫功勋。
时缨早年跟母亲在外祖家住过一段日子,曲明微随双亲登门拜访,同她一见如故。
两个女孩自幼/交好,关系非比寻常。
曲明微毫不客气地将酪浆也据为己有,随即凑近时缨耳边:“三天后,鄙府‘老地方’见。”
时缨眸光闪烁,许久,轻轻道:“明微,以后我不会再去了。”
曲明微一怔,再看人群中的时绮,瞬间明白过来:“阿鸾,你和卫王殿下——”
“前些天淑妃娘娘召我进宫,便是为此事。”时缨没有否认,“不出意外,会在千秋节之后。”
曲明微心领神会,没有再多言。
时缨是安国公嫡女,皇帝与卫王生母淑妃钦点的儿媳,卫王待她体贴,准她多在父母膝下承欢几年再完婚,但他长她三岁,而今已至弱冠,帝妃想必是求孙心切,不肯再纵容两人继续拖延。
待月末皇帝寿辰过后,礼部得闲,此事便可提上日程。
时缨即将离家,因此才会带着时绮,还特地穿了素净的衣服坐在席间,避免遮掩她的光芒。
时绮年纪小,从来不爱出门,但她已及笄,总不能永远躲在闺阁,而且让她接替姐姐,以安国公府的名义结交京中贵女,无论是为她自己积攒人脉还是谋划将来的婚事都大有助益。
不知时绮能否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至于“老地方”见……也难怪时缨会拒绝。
这个节骨眼上,她是该安分守己,倘若给安国公夫妇发现,她势必得吃不了兜着走。
“迟早要嫁,无需替我担忧。”时缨反过来宽慰道,“卫王殿下宅心仁厚,定不会亏待于我。”
“那我就先说句‘恭喜’了。”曲明微由衷为好友高兴,但思及她的秘密,又不免有些遗憾。
她在安国公府时,尚且要小心翼翼地瞒着,待嫁给卫王,便是想都不必想了。
安国公夫妇要她做个知书达理、端庄优雅的大家闺秀,无非是投卫王所好。
如今的她娴静温婉,分毫不输给那些名门千金,但曲明微却清楚地记得曾经的模样。
小时候,她可是……
“你们在说什么?”几个相熟的贵女坐了过来,有人打趣,“我似乎听到‘卫王殿下’,难不成,阿鸾好事将近?”
时缨淡定回敬:“终归是你在我前头,下次见面,我们便要唤你‘王夫人’了。”
说话这位新婚在即,忙里偷闲出来放风。
少女们掩唇而笑,未来的王夫人羞红了脸,神色间却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