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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鸢从没杀过人,我也不想她的手沾上血,你若拒绝开口,我便不会再留情面。”慕濯看出他的心理防线已经摇摇欲坠,乘胜追击道,“没有你,北夏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半年之内,我军必将长驱直入王庭,把北夏皇帝送下去陪你。还有时家和孟家,他们罪有应得,你却看不到了。”
林思归抬眼:“殿下,我一个将死之人,又岂会在乎……”
“你在乎。”慕濯打断他的置辩,“你若不在乎,就不会避而不提‘父亲’二字,改称他为‘林将军’,你若不在乎,就不会把当年的事情告诉我和阿鸢,你若不在乎,更不会在说及大梁皇帝和安国公之流时咬牙切齿,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你根本没有放下,不然就会像阿鸢——”
他问道:“林兄,你可还记得阿鸢对你说过什么?她与安国公府如何了?”
林思归一怔,仔细回想,却不剩半点印象。昨晚时缨似乎是说过自己的事,但她的语气格外平和,仿佛只是陈述,他神思恍惚,完全没有记在心里。
“她与安国公府一刀两断,已经不再是时家人。”慕濯不紧不慢地接上,言简意赅地说了时缨在遭遇,“她差点死在时文柏手里,从那之后,安国公夫妇再未能引起她的激烈情绪,除去两次,一次是猜到当年林将军遇难与安国公有关,一次是昨晚,她得知安国公夫人对你做的事。”
林思归浑身一震,良久,苦笑道:“论排兵布阵,兴许我还有与殿下一较之力,但若是谋取人心,我承认,我远非您的对手。”
“林兄贵为国师,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皇帝见了都要礼让三分,何尝需要图谋人心。”慕濯不置可否,“况且北夏人嗜杀成性,对待大梁战俘,从来都是凌虐后一刀砍死,压根用不着玩弄心术。”
他意有所指,林思归自嘲一笑,与他对视片刻,以一个极其放松的姿势缓缓倚在铁墩上,咬了一口馒头。
慕濯也没再催促,两人宛如相识多年的旧友,共进早膳,期间还闲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
“就冲你胆敢得罪皇帝和卫王……现在是太子?呵,有其父必有其子,真是什么东西都能……不,我没有骂你,就冲你直接把阿鸢从安国公府抢出来,我觉着你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
“林兄谬赞。所以也请你往后不要再拿她开玩笑。”
“开什么玩笑?啊……你是说昨晚,抱歉,我口不择言,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虽然是阿鸢的表兄,林将军早年也揶揄过,要我们亲上加……好吧,没什么,我从来都只把她当阿妹看。至于‘守活寡’么,我这不是看在她连孩子都没……”
“林兄的算学一如既往的差,我与她五月初成亲,就算怀胎十月,最早也要等到明年了吧?”
“也是,那……她有了吗?”
“还没有。”
“三个月了还没有?莫非你真的不行?”
“……”
林思归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个馒头被抢走,连忙认输,说了半天好话,才终于将口粮拿回来,狼吞虎咽吃下,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成交。你想问什么,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日上三竿,营地里逐渐喧闹,众人听说岐王连夜审讯俘虏,至今都没出来,对那俘虏的身份愈发好奇。
然而萧将军亲自在外镇守,将探头探脑的士兵远远拦下,不许他们窥伺,众人只得自行猜测。
营帐内,林思归说罢最后一字,等待慕濯继续提问。
慕濯却没有再出声,从怀里取出枚玉佩,递到他面前。
林思归看清之后,呼吸蓦然一窒。
玉佩通体莹白,雕琢着繁复的花纹,那分明是父亲的东西,当年随身携带,后来莫名消失不见,他好奇问起,父亲只说是不慎丢失了,却没想到会在他手里。
“我原想将此物作为与你交换的筹码,你看到它,应当会立即缴械投降,我也不必花大把时间与你掰扯。”慕濯将玉佩放到他掌中,“但再三思索,觉得还是不要玷污林将军的遗物。你是他的儿子,此物本该属于你,被我越俎代庖保管了这么多年,现在物归原主。”
林思归合拢手心,摩挲着上面的纹饰,仿佛看到儿时的自己跟在父亲身边,跃跃欲试地拽他腰间的玉佩。
父亲假装不知,却总是有意无意地转动身子,每次都让他的动作落空,在他急得快要哭出来时赫然回过头,故作惊讶道:“阿归,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这些年,他像个随波逐流的浮萍,找不到任何与过去的联系,而今,父亲的玉佩沉甸甸地落在手上,似是在提醒他究竟是谁。他蓦然红了眼眶,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收入衣襟,低声道谢。
尽管他心知肚明,岐王这一招才是真正的上乘之策,倘若一早就拿出来与他交换,他或许会答应,但却不及现在,取得他的信任之后再送出,换得他心悦诚服。
这次对战,他输得彻彻底底,却甘拜下风。
第78章 岐王将在灵州重新迎娶王……
那厢, 时缨睡得并不踏实,虽疲累至极,却因心里装着事情, 翻来覆去地做噩梦。
她梦见许多小时候的事,舅父教她骑马射箭,舅母将长命缕系在她手上, 表姐带她去采莲蓬,表兄将她拉到河边,要跟她比赛谁能在水里闭气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