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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令颜顿了片刻,喘息逐渐平稳下来以后,方才哽咽着道:“看到那盏花灯,我就会想起从前你连一盏兔子灯都不肯给我买。”
从前喜欢归喜欢,但更重要的,其实是想让他给自己买一个小玩意罢了,并不在乎究竟是什么东西。
“只要一看到,我就会想起你以前对我有多敷衍,我那心口就会疼。”她偏头过去看他,颤着声音将话说完,“从前我有多可怜,我自个知道,不用你一次又一次的摆到我跟前来,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
“从前的那些事我早就想忘了,纵然我是个很小气的人,但这次,无论好的坏的我都想忘掉。徐晏,算我求你了,你别跟我提从前了行不行?”
过去数年和他相处的时光,承载了她太多的痛苦和不堪,以至于她不敢去面对。当那个兔子灯摆在她面前时,便是再一次揭开了她刚刚结痂的伤疤。
徐晏一下子怔在那,他压根就没有想到,她对那盏兔子灯,会是抱着这样的心绪去看待。
厌恶、愤恨,还有恐惧。
他以为仅仅是一盏花灯而已,一盏她喜欢的花灯。她喜欢,他就去给她赢回来,小心翼翼的双手奉上,以博她一笑。却不知道,那盏花灯于她来说,早就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变了味。
心疼和愧疚顷刻间涌上来,将他整个人完全笼罩住。徐晏低头去看身畔的少女,不住地道歉。
“我不提了,对不起,以后再也不提了,我们只说以后的事。”徐晏鼻尖忍不住一酸,柔声哄着她,“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你不想提,那我们就不说。”
他现在心头想着的,只有如何让她不再生气、如何让她能够原谅他。只要能得成所愿,什么他都愿意答应。
面颊上的眼泪早就被擦干了,但眼里还是蓄着一层朦胧水汽,睫毛粘稠成一片微垂下来。顾令颜隔着一片模糊,去看他隽逸刚劲的眉眼,眼前一阵的恍惚。
刚才他将那个花灯放在她手里时,她控制不住的想要发火,没有半分挣扎和犹豫,便顺着自己的心意将花灯用力砸了出去。
那一刻,她倒是觉得纾解了许多,人都跟着轻快了,原本攥紧心口的大手似乎也将她放开。
像是从一个枷锁里被放了出来。
被牢牢禁锢着的那种感觉骤然消失,她一时间有些怔忡,有那么点回不过神来。
徐晏还在低头同她道歉,软着声音去哄:“倘若你太难受了,冲我发火就行了,不要气伤了自个。以后我再也不提从前那些事,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些……”
话音未落,顾令颜忽而伸手将他的嘴捂住,皱着眉头道:“好了,你别再说了。”她微蹙着眉,轻声说,“我不想听这些。”
少女如花朵般的手心捂在他的唇上,明明只是很轻的触碰,但馥郁的腊梅香气钻入鼻息,令他一下子怔在那,久久回不过神来。
“好,我不说了。”他敛了敛眉,将她的手轻轻拿了下来,“想不想喝水?”
不待顾令颜回话,他径直倒了一杯水递到她唇边,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背,低声哄了几句。
就着他的手,顾令颜低头抿了几小口水。在原处坐了片刻后,拿帕子擦了擦脸,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徐晏跟着起身,忐忑地问了几句,她淡声回道:“出去外面走走。”
月华如水,银色光芒在西市中缓缓流淌着,出了金玉阁后,顾令颜仰起头看了看空中圆月,隔着拥挤嘈杂的人群,隐约看到对面是一家卖蜜煎金橘的小摊。
刚出炉的蜜煎金橘,外皮变成了焦黄色,还流淌着晶莹剔透的汁水,像蜜一样诱人。
徐晏紧跟在她身后出来,外面风大,他又将那件外衫重新给她披上。见顾令颜一直看着对面的摊贩,给她系衣带的时候,附耳说:“在这等我,我去给你买了来。”
说罢,他将披风的衣带系好后,直接穿过人群朝对面的小摊走去。那边已然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他正站在最末端,老老实实的排在那。
旁边隐着的侍从没想到他这样没耐性的人,竟是就这么乖乖站在后面排着队,一个个都瞪大了眼,不敢言语。
还没等他们惊讶上片刻,便发现顾令颜要离开。
一行人不敢阻拦,却也不敢就这么把人给放走了,最终一人跑去找徐晏,剩下的人继续跟在了她身后。
徐晏正排着队,听到侍从的禀报后苦笑了声,沉吟了片刻,淡声道:“将人跟好了,千万别出了什么差池。”
不知不觉的,顾令颜顺着人潮走了许久,正巧走到了一家猜灯谜的摊贩旁边。
她定睛去看时,发现已经到了繁云楼不远处,是她去年买过花灯的那家小摊。此刻灯与人依旧,似乎还新添了许多样式。
“小娘子来猜灯谜么?”摊主笑着问她,“可有瞧中了的?今日我都快卖完收摊了,小娘子若是猜出来了,直接拿走就是。”
顾令颜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张芙蓉面在融融灯火下绽放,她摇了摇头:“那可不行,即便猜出来了,也是要付钱的。”
她不缺钱,至少比这些靠做手工活赚钱的百姓们有钱,如何还能占他们的便宜。
摊主跟着她笑了几声,摆了摆手:“不用不用,这些没人买也是浪费,等出了正月我就在西市里盘一家店面。”他朝着大道前面指了指,“倘若小娘子中秋再想找我猜灯谜,就该去那找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