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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姒思阙后退了一大步朝她抱手行礼,姬青青才回味过来,他身上唯一得体的衣物已经披挂在了她湿漉的裙裾上,而且还细心地留意到鞋湿导致她不适的小情绪,旁边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双男子穿的干燥舒适的履。
姬青青前些日子因为练舞导致韧带受伤,好了之后那双玉足便受不了长时间受湿或被湿气闷着,不然就会难受。这个事情只她身边贴身服侍的几个女官才知道,旁人又如何得知呢?
她饶有兴味地看着对面赤脚站在湿地上的公子,在朝她抱手微笑。他那迷离醉眸弯如新月,眼尾一点殷红泪痣,自带几分风流专注,她的心脏竟然止不住剧烈砰跳起来。
这位公子除却外衣是尚算可以的罗縠织造,里头的却是只有贫民窟那种低下的地方才能看到的粗葛衣,显然就是因为今天太子生辰,才勉强捡拾一件能入目的衣物穿上的。
虽则寒酸至此,但髻发上用以捆绑的元结带竟然是身居高位的紫色。
姒思阙轻易便能通过眼前女子一些极难捕捉到的细微表情变化,读懂她的情绪。方才见姬青青有意无意地朝脚部的位置看,眼神流露出幽怨又烦躁的情绪,虽然那些情绪只是一闪而过,旁人难以注意,但他还是留意到并读懂了。
眼见她已经遵照自己有意无意表现出的一些行为信号,一步一步遭他吸引住,这时,他通由她的眼角余光,转身看向身后那只被困在大槐树上,悲戚吠叫着,一不留神就容易摔下的小狗儿。
“小娘子,在下帮你救它下来。”
姒思阙又朝她善意一笑,转身跑到了大树下,掏出怀里的陶制埙,吹奏起来。
姬青青被眼前的美妙埙声听傻了,树上的狗儿爪子颤颤栗栗的,差点松脱坠下,忽就被埙声安抚住,竟慢慢稳在了枝头不动,出乎意料的是,狗儿似乎还开始大着胆遵循埙韵节奏谨慎地一步一步往枝干结实处挪。
等它成功被救了下来后,她才如梦惊醒,一个激灵,惊喜道:
“公子,莫非您就是...”
这时姒思阙将救下的狗儿放到了姬青青怀里,退后一步抱手揖礼:
“小娘子莫要见怪,谁人不知这业巷里住着一位破落的楚国质子,既落魄又一无是处,就连自个父母亲都护不了。”
说完,他又悲情又自嘲地一笑,迷离的眼眸泛出几丝红痕。
“是你!是你!你就是墙头佳公子!”姬青青眼眸亮出了光。
姒思阙这个墙头佳公子的美称,实在是漳华台的那些女官们高抬了的。皆因他每逢月圆思念故国之际,便会翻上业巷高处的墙头,端坐在墙头对月吹埙。久而久之,便俘虏了不少因为他这副皮相和尚算能入耳的埙声而迷倒的女官。
那些女官很多都往来太子殿下的漳华台和作为齐宫的姑苏台,以致,齐王的许多公主和姬妾都得知了这么一个人。
姒思阙对外界女子给自己的美称虽然没有任何自豪之感,但必要的时候还是不抗拒拿来一用的。
这下,姬青青彻底被这位楚国质子深深俘虏住,当她看见他红了眼眶自嘲自己护不了父母时,自己的心竟然一下子就揪得紧紧的,既心疼又心酸。
“你的父母亲...”姬青青刚要为难地安抚几句,突然就被姒思阙打断。
“在下知道,楚王楚后今天被人从大牢里提出来,是准备暗地里处决掉了。”姒思阙眸光点点,凄绝一笑,说完,露出伤情悲痛的神情,默默转身离开。
那样俊逸出色的容颜上,露出那样痛绝的表情,任是哪一个女子看了都心生不忍,更何况,这位楚国公子似乎误会了。
“不!”姬青青怀里抱着小狗,慌忙叫住了他。
“不是的,公子,您误会了,那日楚王主动前来请求的时候,我恰恰在旁...嗯...不错,我就是六公主。楚王楚后自请在血祭上献上血肉,一来作药引医治我父王的头疾,二则作为祭品在太子生辰的当天祭天地以求我齐地顺遂。”
“献...血肉?”姒思阙瞬即旋身,早上那会他不过是听得能往来姑苏台的一个等级较低的女官道听途说,所以消息不大牢靠。她只说楚王楚后今日被人提出去生死未卜,他和阿云担惊受怕了好久,这会儿终于逮到一个时常跟在齐王身旁的极受宠爱的六公主,相信她说的应该没错。
所以被提出去是为了割肉献祭?要割哪儿的肉?割了可会有性命之虞?
思阙想要进一步细问。
姬青青也不顾裾下湿,大步大步朝他走近,还想拉住他衣角细说,突然一群人的身影自巷口拐角闯入了他们的视线。
为首的两人是信陵君和张卫侯的儿子,公子简和公子丹,此二人姒思阙上回偷偷出漳华台,在西市逛的时候就曾遇见过。
那会儿这二人恰好调戏那个偷偷带他出去的小女官,被姒思阙用弹弓射穿了脑袋,那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这会趁着漳华宫太子宴请,这二人班了这么些人马来,难不成是要报那日之仇吗?
姒思阙眨了眨眼,立马将六公主姬青青护在了自己身后。
这些蛮奴!待我问清楚父亲母亲的事再来不行吗!偏就挡在这个关头!
姒思阙又气又急。
谁知那站在前头竹竿子高的公子简,眼见娇滴滴的姬青青惧怕地往姒思阙瘦弱的后背一躲,随即红着眼炸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