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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小菊推着龙头往她手上一放:“给!这车现在是你的了。”陆桂枝慌忙一手托车把手,一手托着皮制座位,唬得连连道:“你小心点、小心点。”
徐云英走出屋,抱着盛子楚站在走廊远远地看着,眼里闪着喜悦的光。女儿买车了,说明她的日子越过越好。听到旁边人羡慕的话语,看到陆桂枝小心翼翼地试骑,徐云英笑得合不拢嘴。
陆桂枝会骑自行车,但以前那是用别人的旧车练习,摔了碰了不会太心疼。现在这车是自已的,而且还是崭新的,她有点放不开手脚。
她左脚蹬在脚踏板上,右脚在地上轻点慢慢滑行了几步,怎么也不敢抬脚跨坐到座位上。旁边人看到,都笑弯了腰,大声指挥着:“陆工,骑啊,你倒是骑上去啊。”
一堆人在旁边围着,陆桂枝更紧张。车龙头一歪,差点摔倒。卢会计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笑容灿烂无比:“没得事,刚开始都是这样儿的。”
盛子楚是个人来疯,她一见这么多人围着母亲,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啊——啊”地叫了起来,似乎在说:“加油!加油!”
热闹过后,聂小菊退了陆桂枝二十块钱,一辆国营商店标价157块的自行车,需得凭票购买,一到货就一抢而空。
陆桂枝托聂小菊买竟然只花了160块钱,明显是占了人家的便宜,这让她有点不好意思。赶紧从厨房装了一大海碗带汤鸡肉,用网兜套住交给聂小菊:“老家带来的老母鸡,你带回家给老周尝尝吧。”
天气冷了,鸡汤面上浮了一层厚厚的奶黄色凝固物,但依然能够闻到那浓浓的鲜香味。聂小菊眉开眼笑地接过:“我家老周就馋你做的菜,那我不客气了啊。”
徐云英在一旁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桂枝在县城多亏有你们这些好朋友,小菊有空到乡下来,我给你炕红薯粑粑吃。”
聂小菊抱着徐云英的胳膊,亲密地说:“徐姨,我对我真好。”她是北方人,刚分来县城的时候举目无亲,是陆桂枝带着她适应环境,一起回老家过节,吃徐云英做的农家美食。
徐云英笑了笑:“那是你懂事儿。”
送走聂小菊,陆桂枝蹲下来,抱着一直安静站在一边的盛子越,轻声道:“越越,谢谢你。”谢谢你在同裕晕倒时及时呼救,谢谢你在医院提醒母亲检查,谢谢你让家里不必担忧食物。
母亲真心实意的感谢落在耳朵里,仿佛一缕春风吹开了花蕾,又似乎是一抹阳光照进阴暗的角落,盛子越心里曾经的寒冰“呲凌——呲凌”地开始化冻。
冰封的河流被暖风吹开,河水开始奔腾,不断地向前流淌,流过草滩,小草发芽,淌过泥地,野花绽放。
生机勃勃、永不停止。
一个浅浅的、淡淡的笑容浮现在脸上,盛子越轻声道:“爸爸、外婆、妹妹……妈妈还有我,我们都会很好的。”
得到了盛子越的保证,陆桂枝一颗心也安定了下来,她腰间一使劲,将盛子越抱了起来,原地转了两个圈圈:“哦~我们家买新车喽!”
徐云英嗔怪了句:“像个小孩一样!”说完,她自已扑哧一声也笑了。你别说,看到这么金贵的自行车放在自家屋子里,心里真敞亮。
第19章 自行车3
为了等待病理检查结果, 徐云英在水利局住了一个星期。
她是个勤快人,趁着太阳好把床单、被套都洗了。被面一大幅绸缎舍不得洗,只拆下来略掸掸灰, 等棉布里子洗晒之后再缝起来。
盛子越坐在一边看外婆缝被面。手指长短的针、粗而厚实的白棉线,隔着一寸距离戳上一针,边缝边用手掸平整, 不由得感叹人类的智慧。
绸缎太贵、易损坏, 便只用来装点门面。棉布舒适、洗换容易, 就用来做肌肤接触的部分的被里、边沿。扬长避短,各司其职, 既便宜又好看。
徐云英看盛子越太安静, 有点不忍心,柔声道:“越越怎么不出去玩?”
盛子越撇了撇嘴:“外面冷。”水利局的院子只有那么点大, 上学的大孩子要写作业, 没人出来玩。五岁半的盛子越表示这里没有外婆家好玩,忽然有点想念陆家坪铁三角了, 不知道小舅舅、陆高荣在做什么。
徐云英勾下腰咬断棉线,收好针线,将食指上的顶针摘下放进盒子里,铺开被子抖了抖, 转头说了句:“越越, 你把收音机打开,让外婆也听一听吧?”
盛子越爬上方凳,旋开按钮, “呲——呲——”的电流声里,熟悉地慢慢调频。“咚叮哩嘀笼……”听到里边传来花鼓戏的鼓点之声,她停下手问:“这个可以吗?”
徐云英微笑着点了点头, 乡下难得听到一次戏,没想到这匣子里随时都可以听到,真是神奇。听着里边有女声在唱,是自已熟悉的反十字花调,便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哼了起来。
“关鸡关鸭是爱集体,我心里呀是最最最最最同意。
那是我故意考验你,看你是不是真积极。”
徐云英的音调清婉,具有乡土气息的地方戏曲在她的演绎之下,竟然显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大家气派,盛子越听呆了。
盛子楚在床上划手划脚,咿咿呀呀地跟着哼哼。
盛子越忽然觉得有什么在心里播下了一棵种,只要有阳光雨露滋润,就能开出这世上最灿烂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