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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向盛子越,声音有些干涩:“丫头,你顾伯伯做错了事,对不起。你别怪顾鞍,他是个好孩子。”
“呲泠——”
顾鞍听到心中坚冰破裂的声音。
顾正贤是什么人?他一辈子都不知道道歉为何物,此生唯一一次听到他说“对不起”,是在母亲病床之前。
那个时候的顾正贤,紧紧捏着闵颜的枯瘦的手,眼中含泪,说了句“对不起”。为自己没有好好陪伴闵颜,没有用心爱护妻儿而愧疚。
这一回,父亲对盛子越说对不起,是因为……他担忧影响到儿子未来的婚姻,怕盛子越生气。
父亲,真的老了。
他那颗强大、坚硬的心,变得卑微、柔软。
顾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盛子越身边,牵起她的手,态度坚定而温柔。
“爸,她是盛子越,是我这辈子决心守护的人。希望你同意我们交往!”
顾鞍的手很大,温暖、干燥、力量感十足,将盛子越柔软、纤细的小手包得严严实实。
盛子越的右手被他的左手握住,在他手掌中动了动,却被顾鞍勇往直前、绝不后退的态度所感染,又安静下来。
顾正贤看着眼前并肩而立,双手相牵的男女,老怀大慰,连声道:“好好好,同意同意。”
顾鞍再拉着盛子越走到罗莱跟前,微微一笑,态度沉稳而笃定:“罗老您好,我是顾鞍,我喜欢盛子越,想和她牵手一生,请您同意我们交往。”
罗莱没有点头。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顾鞍的左手:“你把手松开,别拖着子越。我有话要问你,同不同意的,再说吧。”
顾正贤坐在罗莱对面,讨好地说:“罗老,我儿子很不错,像我。认定谁,就是一辈子,绝不会有二心。”
罗莱白了他一眼,摆足了女方家长的谱:“你别插嘴,我问的是顾鞍,又不是你这个司令。”
顾正贤脸色讪讪的,自我解嘲地笑了笑,示意高虎给自己倒了杯茶,安静坐在一旁喝茶,当起了看客。
罗莱问了几个问题,顾鞍如实回答。
罗莱一连问,一边观察着顾鞍的反应。见他眼神端正清明,知道这位国家培养出来的军人,是位优秀人才。
能够进公安部监察司,说明政治思想过硬、工作能力突出,这样的男人,绝非池中之物。只是有一点……
罗莱问顾鞍:“你的工作,有保密条例吧?”
顾鞍点头道:“是的。”
“平时总要外出执行任务吧?”
“目前是这样。”
“执行任务期间不能与外人联系是不是?”
“……是!”
罗莱一听就急了:“那你根本就没什么时间陪子越,如果遇到什么事,到哪里去找你?”
顾鞍与顾正贤同时变了脸色——没有时间陪家人,这是父子俩心里共同的痛。
闵颜那张病榻上苍白的面容浮现在眼前,父子俩一起低下了头,一种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
沉默,让人窒息。
香椿树上一片黄叶被风吹落,掉在顾鞍肩头,他侧过脸,出神地看着这片鸡蛋形状的叶子,心里想:工作与家庭如何才能两全?
罗莱慢慢站起身,对盛子越说:“徒弟啊,人为什么要结婚?因为人生太过孤单,需要有个人陪着一起向前走。共同建设家庭、生儿育女、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顾鞍……很优秀,但是不适合你。”
盛子越没有吭声。
罗莱继续说:“把房本还给他们,不合适就趁早断。”
顾鞍抬起眼帘,眸光中闪动着迷离的光芒,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盛子越走进主屋,从空间取出房本、珠花、玉镯,轻轻搁在石桌之上。
顾正贤一见这架势,吓得魂飞魄散:“不行啊,丫头,这东西送出去,绝没有退回来的道理。”
顾鞍心中一恸,无边的疼痛有如潮水,涌上来将他整个人淹没。她竟然……忍心将珠花、玉镯送回来。
或许,他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给她幸福的?
就像母亲,天天盼着父亲能够结束训练、结束战斗,回到这个四合院陪伴着她。可是直到查出绝症,才拥有那难得的两年。
盛子越看着眼前的顾鞍,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突然就失去了信念,眼眸中光彩变得黯淡?
她站直了身体,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却充满着韧性:“师父,我也有些问题要问,问清楚了,再做决定不迟。”
罗莱叹了一口气:“行,你问吧。”
盛子越不是那种矫情的人,她选择直接面对问题:“为什么要把房子卖给我?”
顾鞍没想到她纠结的是这个问题。这已经是今天她第二次开口询问,显然这里存在着两人理解上的偏差。
他看了一眼父亲,问:“父亲,我告诉她我们家以前的事,可以吗?”
顾正贤的肩膀垮着,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话语中带着一丝鼻音:“说吧,以诚相待,说出来也好。”
顾鞍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我的母亲,是一个柔弱善良的女人。她不擅长读书,也不喜欢法律,初中后读卫校当护士,在军区医院工作。
1956年父母结婚,两人聚少离多,直到1962年母亲才生下我。那个时候父亲已经四十岁。虽说晚年得子,但我小时候很少见到父亲,在外公家长大,与外公外婆感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