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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完全可以理解,纪安吉几个月前去世,纪沉鱼飞回美国一去就是几个月,期间贺医生也不露面了,可供幻想的空间很大。
亲人离去、爱人分手,人生之大变故莫过于此,再闲散的公子哥经历了这些,也该有个正形了吧。
可章一却知道,他Boss这次回来,绝不是担心他处理不好分公司的事务,更不会是顾惜他没日没夜工作劳累了身体。
纪沉鱼回来,是来看贺言舒留下了什么的。
贺言舒的办公室,那样一个小小的房间——一张沙发、一个书柜、一套办公桌办公椅,外加一盆文竹的绿植,就这点东西,纪沉鱼关着门在里面坐了两天还不够。
纪沉鱼动作轻柔地翻动着贺言舒的手稿、处方单子、笔记本,还有他记录的有意向合作的专家的通讯录,那白纸上的隽秀字迹,纪沉鱼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比起电子档,贺言舒更喜欢纸质的东西。他会把某些电子版的文件打印下来装订着看,用钢笔在上面划线做批注。他说这样更有触感、更有印象。
纪沉鱼坐在沙发上,侧头看着空荡荡的办公椅,他甚至能够在脑海里重现出贺言舒办公的场景——贺言舒拿着钢笔,坐姿端正,垂头在纸上沙沙地写着,时不时拿食指轻点下巴,连思考的样子都格外迷人。
才分开没多久,纪沉鱼就已经体会到了名为思念的东西——和他之前六年的混沌与折磨不一样,这次是清醒又无力的。
失而复得又再失去的经历,并不是毫无意义地重复了一遍。至少两人都看到,即使他们的感情依旧、再没有任何人阻挠了,也还是存在着不可越过的鸿沟。
问题总在那里。
纪沉鱼唯一遗憾的是,如今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问题,贺言舒却不给他机会了。
“贺言舒,我好想知道,如果我被你教好了,以后却便宜了别人,你会不会觉得很可惜?”纪沉鱼对着空气中,那个不存在的人说。
会有那么一天吗?他和贺言舒形同陌路,身边都有了其他人。
他会和别人一起重复和贺言舒干过的事,他会按照贺言舒教的那样,不任性、不吵闹,做个体贴细致的完美爱人。
他的恋人也许还会夸他,纪先生,我喜欢你成熟稳重,你好像生来就是等着我的。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不,他不敢想,如果要让他脱胎换骨去拥抱其他的人,他宁可孤独终老。
贺言舒,他只想为了贺言舒,其他人谁也不要。
咚咚咚。门被敲了三下,纪沉鱼回过神,道了声:“进。”
章一抱了一沓资料过来,放到玻璃茶几上:“贺医生之前看的都在这里了。”
“嗯,放这吧。”纪沉鱼眼皮也不抬。
章一没有立马走,而是坐到纪沉鱼身边,担忧地看着他:“Boss,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身体不舒服的事,纪沉鱼没让池宇以外的人知道,章一在国内忙,很久没近距离跟在他身边,自然一无所知。
天天见到的人看习惯了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同,可章一有一阵儿没观察纪沉鱼了,突然一见只觉得消瘦得厉害,所以才开口关心。
“没事,忙完这阵,少熬夜就好了。”纪沉鱼轻描淡写。
“Boss你又不去做演员,你这巴掌脸本来就已经够上镜了,咱大男人不兴减肥的哈。”章一冲他挤眉弄眼,想叫他高兴点。
纪沉鱼懒得听他耍嘴皮子,伸手去翻贺言舒看的资料。
贺言舒临走前,找了些偏远山区的资料在看。纪沉鱼记得,他之前提过想把远程医疗延伸至山区,在山区也设置测试点,使得地区偏远、出门不易的人能在线上得到专家的诊治。
面上第一本册子,就是江南的一处乡村的简介,纪沉鱼一眼就认出是他们大学时候的扶贫点。
每个大学都分有扶贫的任务,而S大的扶贫点正好分在那儿。贺言舒作为青年志愿者协会的成员,又是校学生会主席,负责了大部分的扶贫工作。
穷地方人穷,思想更穷。政府发放的猪崽懒得养来繁育,直接弄去烤了吃的大有人在。
坐吃山空、伸手等着人去扶,授之以渔不要,巴望着人家直接给鱼,贺言舒一行人的工作很不好做。
那时他为了接近贺言舒,主动报了青年志愿者协会的志愿项目,跟着贺言舒一起去村里住了几天。
那曾经是他最不愿回忆的一段记忆,因为条件实在是太艰苦了,连冲水厕所都没有,草丛里还到处都是蚊子,叮得他浑身是包。
现在想来,那是他和贺言舒关系最融洽的时候。那时候,他在闹、贺言舒在笑,他俩谁也不知道,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光。
很多事当时觉得稀松平常,觉得今天过完明天还是那样,可隔了很久追忆,却是用什么去交换都换不回。
和贺言舒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宝石般的日子。
“明天,我动身去这里。”纪沉鱼点着册子上的村落,认真道。
“好,我帮您定票。”章一捏着手机,失魂落魄地回应,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后说:“Boss,可以给我加薪吗?”
“突然提这个做什么?”纪沉鱼不是舍不得钱,只是章一的工资已经和他自己一样高了,这人平时看着省吃俭用的,也不像有需要花大钱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