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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连滚带爬地起身,想往船舱里逃,脚下却不知绊住了什么,狠狠摔倒在了甲板上。她仓皇爬起来一看,波光中,船沿上密密麻麻扒着黑色的毛手,竟是这些东西在一直推着船往前行驶!
她尖叫着往里退,那长着黑色长毛的手却转眼攀上了船沿,从水里探出一个黑黢黢的脑袋,对着她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尖牙:
它嘴中发出细细的女声:“有没有人哪?爹爹,阿娘,你们在哪?”
小桃拼命往后退,那龇牙咧嘴的怪物却两三下爬上了船,朝她步步紧逼,身上滴滴答答淌着水,口中不停学她说话,可怖至极。
怪物朝她伸出手,黑色的长毛里赫然是尖利的爪甲,在昏暗油灯下泛着冷光,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强烈的河中淤泥一般的腥臭味。
后背抵到船壁,已是退无可退,小桃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嗅着越来越浓的腥臭,她感觉那怪物的利爪已经触到了她的脸颊。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动物的低吼声,似在震慑,这……
小桃猛地睁开眼:“阿短!?”
逼仄暗淡的舱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弓着背,朝怪物龇牙示威的小狗,皮毛黄白相间,短短的尾巴直立,这正是已经死去快一年的阿短!小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怪物缓缓扭过头,被长毛覆盖的脸瞧不清面容,它直立起身子,小桃这才看清,它身形长臂短腿,颇像一只猿猴。
怪物尖啸一声,朝着阿短高抬起长臂,利爪一闪,狠狠向它挥去!
小桃第一反应竟不是躲避,她猛地扑上去,试图将阿短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怪物这一爪。
她还把它当做那只无助的幼犬。
火光电石之间,小桃猛地醒转来,没有长毛的怪物,没有失而复得的小狗,眼前只有父母关切的面容,他们眼中全是担忧:“怎么一直又踢又叫的,好孩子,梦见什么了?”
小桃喃喃道:“阿短……”
母亲抚上她的额头,心疼道:“又梦见原先那只狗了吗?不要太难过,等这次从青州回来,娘再给你买一只。”
小桃置若罔闻,只呆呆地看着前方,半晌,一头扎进母亲的怀中,大哭起来。
“我做了一个好长,好可怕的怪梦,梦里你们都不在了,船上只有我,后来还出现了个怪物……”
“是阿短,阿短救了我……”
小桃上气不接下气,在母亲的怀抱里哭得又睡了过去,昏睡中,仍紧紧抓着母亲的前襟。
苏母心疼万分:“好好的孩子,上船前还高高兴兴的,怎么睡一觉就魇住了呢?”
苏父亦十分担忧:“出了一身的汗,又哭叫那么久,大冷天的受寒了可怎生是好。”
苏母拭了拭小桃的额头,见她额发被汗水打湿,黏腻地糊在脑门上,整张脸红扑扑的,的确是有点受寒的样子。
夫妇两个平日里就十分疼爱这唯一的女儿,如何受得了孩子这样,苏母当即开口:“当家的,不如我们回转去罢?”
苏父有些犹豫:“小桃念着去看灯会这么些天,醒来发现我们已经决定回去了,伤心了怎么办?”
的确也是,苏母叹了一口气,苏父揽上她的肩,安慰道:“或许睡醒起来就无恙了呢?孩子忘性大,去青州痛快玩两日,就不记得这些了。”
小桃吐息逐渐平稳下来,脸上的潮红也慢慢褪去,苏父抚了抚她的头,对妻子低声说:“你瞧,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苏母宽慰了一些,没有再提返程的事。
冷不丁的,船夫在前头听到了舱内的声响,突然道:“我方才听见,小姑娘是梦到了长着黑毛的怪物,那怪物长得如猿猴一般,是从水中攀入船里的?”
他语气变得严肃:“若真是这样,我劝客官还是尽早上岸,不要取水路到青州了。”
此言一出,夫妇二人俱是一惊,苏父忙问:“此话怎讲?”
“方上船时,我说从泰安到青州这一段河道,一到夏天就会泛滥,客官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苏父点头“夏水襄陵后,河道都会被阻绝,往年六七月很少能有通船的时候。”
“这些年,已经好很多了。”船夫停了桨,任由船只停在河面上:“早些年,夏水还要更凶一些,尤其是遇到连日暴雨的时候,前一天还风平浪静,第二天洪水就滔滔而来,席卷万物,一夜之间,能把一座小山头给冲走。”
“天狩六年七月间,雨足足下了一整月,那次的山洪,死了有千余人,是近百年最为可怕的一次水祸。就从那时候起,水上便开始出现‘水魆’……”
“起先是河上夜钓的渔翁,不小心打了个盹,惊醒时,发现天上月亮星星都不见了,水面却闪着诡异的波光,无人使桨,而舟船自动。”
“渔翁是个通水性的,察觉事态有异,打算跳水逃生,谁知他探出头一看,嚯,围绕着船身,密密麻麻的全是长了黑毛的怪手!”
“他也算见惯了大风大浪,这一下并未将他吓到,反而朝着水面大喝了一声‘谁人在装神弄鬼’,没想到,这就坏了事了……
“那些黑手纷纷攀上船沿,从水里爬进来一个个身披黑毛,形似猿猴,嘴巴大张开着的怪物,这怪物能学人声,口中不断地念着‘谁人在装神弄鬼’‘谁人在装神弄鬼’,一边就朝他围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