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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他看着笑到几乎站不住的女孩,终于开始慌乱。
他手足无措,只能又唤了一声:“师姐?”
清清干脆蹲下来,将脸埋在膝盖上,她整个身体都在颤动,好像遇到了什么很能引人发笑的事一般。
裴远时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甚至庆幸她现在也看不到自己,他耳根发烫,局促紧张,他完全能够想象自己此时的笨样。
“师姐,”终于,他求饶一般说,“别笑了。”
清清又笑了一会儿,而后慢慢平息下来,她微微抬起眼偷觑他。那双眼里面的笑意那么明亮,明亮到裴远时根本不敢与其对视。
他难堪地别过了脸。
“你害羞啦?”女孩细细的声音传来。
他只看着余晖下的柔软草地,不说话。
“真的害羞啦?刚刚不是说得很自然吗?”
见对方没反应,清清又伸出手去拉他的衣角,她用逗小狗一样的软和声气逗他:“怎么不理我呢?”
“师姐……”他手指紧攥,心跳乱到听不清。
女孩猛地凑了上来,她笑吟吟地说:“你这样子好可爱呀。”
少年耳尖上的绯色直接蔓延到了脸侧,他央求道:“不要再逗我了。”
“我怎么是逗你,我是真心实意的。”清清一个劲瞅他,他把脸转到一边,她就又凑过去。
直到少年再也受不住,他一把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动不了,却仍不敢看她,只别扭地将视线放在别处。
他们离得那样近,清清笑嘻嘻地对着裴远时的脸吹了口气。
看着慌忙闭上双眼的少年,她简直快乐得要飘起来,心里好似有一坛酒,在咕噜咕噜冒泡泡。每个升起又破碎的气泡都在似乎说,你看看他现在这样,是真的很喜欢你呀!
这个俊秀的少年郎,巴巴地一路跟着你,身体力行地护着你,甚至愿意替你去解决那些破事,就算你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也就此认命。
他那么好,长得俊俏,武功也高,饭量不大好养活。你不是也早就觉得,他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少年了吗?每次被那双眼睛看着的时候,你的心跳不是也很乱很乱,好像有一只鹿在撞来撞去,让你不得安宁吗。
那便是喜欢了罢。一点点依赖,再加上多一倍的欣赏,最后还有满满的动心,这些加在一起,是不是就是喜欢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清清一点也回想不出来。像春天初生的嫩芽,你若是一天到晚盯着它,会觉得它同前一日没有丝毫差别。但倘若隔了一个月再去看,那一片葱茏碧绿只会叫人惊叹,怎么长这么多了呢。
怎么长这么多了呢?她这才惊觉,这种让人脸热心跳的情绪,原来已经累积到这么多了。
那些潜暗滋生的情愫,那点猝不及防的心动,在这个三月暖意的傍晚,被另一个人的慌乱所挑明,原来这就是喜欢呀。
幸好,幸好,自己毕竟是师姐,总是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虽然后知后觉的是她,但现在手握主动,将师弟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也是她,傅清清,非常好!
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欢闹,它们催促着,让她做出更恶劣的举动,来看看眼前这个人,是怎样为自己的话手足无措,那张清俊英气的脸,又会露出怎样的慌张。
他的睫毛在轻轻颤动,像一排细细的鸦羽,清清悄悄凑近,她的吐息打在他脸上:“闭眼睛干什么?”
她藏着一肚子的坏心思,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是知道我要亲你吗?”
如她所愿,裴远时瞬间睁开了眼,他的脸颊简直比天边灼烧着的云霞还要红,深黑的眼眸亮到发烫。
他没有任何威慑力地控诉:“师姐,你不能一直这样的。”
清清哦了一声:“我怎么样呀?”
裴远时自暴自弃道:“戏弄我,嘲笑我,看我笑话。”
“那我就这样做了,你要如何?”
裴远时深吸了一口气:“也不能如何——”
“但你一直这么挑衅我,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的。”他闷闷地说。
清清完全上了头,师弟这副任人揉搓的样子实在是让她大开眼界,欲罢不能。
托这些年她苦读话本的功劳,他刚说完这句话,她心里就想好了一万句来答,每一句都令人拍案叫绝,每一句都能叫他无地自容。
她迫不及待地要调笑他,看他羞窘难当的样子,那真是太可爱,太有意思了。
天边云霞已趋暗淡,阴暗慢慢笼罩了这处小山坡,晚风带着凉意轻轻地吹,相对而立的两人之间的热度却丝毫未退。
清清轻佻地捏住了裴远时的下巴,她模仿者话本中的纨绔公子哥,悠悠然道:“兔子急了要咬人?那你想要咬哪里?”
少年僵硬道:“师姐,别闹了。”
清清怕他恼了,终于打算放过,但仍想再讨两句嘴上的便宜:“兔子……哼哼……”
她负手转身,往前迈去:“那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怎么还喜欢师姐啊?”
身后一片静默,她在心里偷笑,只觉得凉风拂过滚烫的面颊,又软又舒服,今天真是奇妙的一天——
她的思绪断在这里,下一刻,一只手猛地拉住了她,她一个趔趄,往后仰倒,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皂角香气铺天盖地地将她笼罩,清清错愕地看着那双暗色中明若星辰的眼,眼睛的主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