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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鸠叫来天要晴,乌鸦叫来要死人。
死人就死我丈夫,死了丈夫好出门——”
婉转的歌声在空旷山坡上回荡,清清自己唱完了,自己先乐不可支,笑个不停。
“怎么样?这个是不是更有意思?”
裴远时抿了抿唇,他注视着夕阳下的女孩,她笑得那么好看,好像世上所有烦恼都和她无关。
本来也该同她无关,他静静地想,那些阴暗的往事,血色的刀锋本该离她远远的。她说过山里的日子好,那不仅仅是因为是风光好。山中无杂事,那才是最好的。
只要她喜欢,只要她愿意,那就是最好的,也是他最乐意看见的。
他喜悦着她的喜悦,而自己的喜悦,自己的心愿——都无足轻重。
本来他连夏日的那次相遇都不配拥有,能够偷得这一点交集,已经是大大的幸事。所以当妒火烧得他快死掉了,他看着她把手放在那人手中,二人相携而去,他也没有说一句话。
跟她的心愿比起来,那点痛苦都是地里的尘埃,她尽可以轻轻踩过去,去往更美好之处找寻,他能做的,就是努力让她在这个过程更快乐一些。
这样就够了。
“师姐,”他微笑起来,看向晚风中的她,“谁能称得‘美又壮’?今天邀请你跳舞的人吗?”
“他啊——”听到了这个人,清清有些不自然地抚了抚耳旁的花朵,“算是吧?是挺美,挺壮的。”
裴远时沉默片刻,道:“你喜欢这里,有没有想过留下来。”
女孩诧异地挑了挑眉:“你们怎么问了一样的问题?”
裴远时几乎喘不过气,但他仍笑着追问:“那师姐怎么答的呢?”
女孩回忆道:“记不太清了,好像是说我还没想好。”
“是吗?”他轻声说,“如果想留下来,其他的事情,我可以去替你做。”
清清唔了一声:“也不是不行,但这样也太自私了罢?我在深山颐养天年,师弟在外奔波劳累,躲躲藏藏。”
“没关系。”少年温和地说。
“但我会想你呀,也会担心你的。”
“这也没关系。”
“那你呢?你不会想我吗?”
“这不重要。”
“我留在这里,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也许我会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过我的快活日子。也许有事没事,在逗孩子的时候会在心里笑话那个老实师弟,这样也不重要吗?”
风好像穿透了少年的身体,他的心前所未有的空旷,好像被万事万物所洞穿,再装不住分毫情感。
他用一种类似于哀求的眼神看着她,让她不要再说了。
“怎么这样看着我呢?这些话不是你说的吗?”女孩轻笑起来。
她看了看天边云彩,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
“喂,裴远时。”
一瞬间,山坡上所有风都停息,少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是她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他从未觉得这三个字从一个人的口中说出会这般动听。
橙黄色的夕阳在女孩的侧脸投下阴影,碎发轻轻飘拂,她站在高处,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少年怔怔地看着她,三月傍晚盛大夕阳里,他看着心上的女孩,突然笨到什么都说不出来。
但他还是说了,他说:“那不然呢。”
第91章 山坡
又一阵暖风拂过山坡。
清清的衣摆被吹起,发丝也散乱在风中。她眯着眼,看向下首的少年,嘴角微弯,显现出狡黠。
她看上去对这个答案没有一点意外。
裴远时仰起头,注视着背对着夕阳的女孩,她那么美丽,昂着下巴看着自己,又带着些狡猾的窃喜。
好像一只猫,仗着惹人喜欢,就肆无忌惮地抓挠所有试图亲近的手。它的尖爪在手背上留下一点点白印,不会渗血,但仍有痕迹,让人吃了痛的同时,依旧想去再次抚摸。
她理应张牙舞爪,为所欲为,因为她面前这个人,早就任她驱使,她早已得到了他。
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已经被一览无余,也知道她仗着这一点,在故意戏弄自己,但他一点不介意。
她那么坏,坏得那么坦荡,那么可爱,他没有任何生气懊恼的理由,就算她为此不屑一顾,那也是理所应当。
女孩轻轻地咦了一声,她发间那朵浓艳的杜鹃被风吹走了,她伸手试图抓住,却是徒劳,只能眼睁睁看它被风卷过山坡,最后落在别人家屋顶上。
她看着那点鲜艳色彩,忍不住叹气:“好可惜,那朵花开得很好看的。”
裴远时一点也不觉得可惜,但他嘴上却说:“我给师姐再摘一些。”
清清摇摇头:“还是让它们呆在树上吧,再怎么漂亮的花,一旦经受攀折,也不过一两天的生命了。”
她垂下头,老气横秋,故作深沉地叹了一气,叹着叹着,开始肩膀抽动,闷笑起来。
裴远时抿紧了唇,他低声说:“师姐。”
清清不理他,仍一个劲地笑,笑到把手放在了脸上,不准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裴远时这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方才那句脱口而出的“不然呢”都未给他带来多少羞怯,他理直气壮地表露了心迹,好像真的很豁得出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