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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为了挣钱那么拼命,马宇还纳闷当年他认识的贺北安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贺北安出院的时候,精气神很好,他本想着以后再算账,可马宇那时很意气用事,没等他准备好去找万老板报仇。马宇没让万老板吃到好果子,他自己也没落着好,贺北安自己有伤的时候都没求他在省中心医院的舅舅,马宇躺在医院里,他才联系。舅舅开始骂他,毕竟护短,骂了几句又开始骂他的父亲。
贺北安回卧室时,沈芷正披着被子抽烟,烟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翻出来的。他走过去,抢过沈芷手里的烟,塞在自己嘴里抽了一口。
两人轮流交换着手上的烟,贺北安的手搭在沈芷的肩上,和她说话:“沈芷,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他并没找到像沈芷的人,哪怕三分像的都没有,但他的孩子一定会像她的母亲。
这句话给了沈芷很大的反击余地,但沈芷什么都没说。
沈芷听到这话真的想了一下,女孩儿像爸爸,她不知道贺北安小时候长什么样,应该很可爱吧,他的孩子也许会像他一样,有一个很厚的耳垂。她的孩子如果像她,一个像她的男孩儿,她一定会对他很差劲,就像她的母亲对她一样,她会把以前的不满全部抛洒到他身上也说不定。
贺北安问起沈芷的小时候:“我想你小时候一定很可爱,恨不得早认识你几年。”他去摸沈芷的鼻子,“你小时候鼻头应该更圆一点。”又去摸她的眼睛,“眼睛也应该更圆一点。”又捏捏她的脸颊,“你的脸上应该有很多肉,你生下来应该很胖吧。”
“并不胖。”沈芷琢磨了下措辞,最终说道,“像一个毛发不旺盛的猴子,五官皱巴巴的,很难看。好看的新生儿应该很少。”
她描述得很可观,既不伤心也不感到难过。
“怎么会?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
她没见过,但金美花跟她转述过,她听到的时候,也曾低声反驳,说金美花骗她。可她心里知道,都是真的。
她不说话。
“那也应该是个可爱的猴子。”
过了会儿,沈芷突然笑道:“你应该庆幸没有早认识我,我认识你的时候脾气已经变得很好了,你可以想象一下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沈芷跟贺北安讲她以前那些讨人嫌的事情,经常和人打架,她说:“你可能不相信,我以前打架很厉害,我们胡同的小男孩儿都不是我的对手。”
她会抓人咬人,对于各种打人的方法无师自通,经常有人找上门来,金美花那时候就指着沈芷的小身板说:“她这么小,别人欺负她还差不多,她哪敢欺负人家。”她下垂着眼睛,闭着嘴巴,不说话,就连那些找上门来的家长都不确定了,她个子太小了,实在看上去不像是个欺负人的。
杨老师一贯不喜欢沈芷,可看到她的样子,也不免怀疑是金美花虐待了她,她的爷爷一去世,她的父母主动提出要接她回家。
爷爷去世后的那年国庆,沈芷的母亲没跟金美花打招呼就来了乡下。来得很突然,正赶上沈芷拿着小木槌在院子里做打糕,她看见杨老师也不叫妈,一溜儿跑到厨房里向金美花报告“她来了”。
沈芷早已没当年那么猴子样了,她皱成一团的五官终于张开,说漂亮也不算过分。
越看自己小女儿,杨老师越觉得她受了虐待。大女儿十岁时快一米六,小女儿这个年纪才刚一米四。再看看桌上吃的,辣白菜、大酱汤、炒年糕、玉米糊……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每天吃泡菜年糕能长个吗?
可无论她怎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沈芷就是一句话:我不走,除非奶奶轰我走。
杨老师就此寒了心,忍不住数落沈芷种种拿不出手的地方。普通话蹩脚,说话土里土气。衣服五颜六色,跟花被面似的,俗不可耐。不会弹琴不会跳舞就算了,竟然吹起葫芦丝来,葫芦丝多脏,也不怕得病。最无法忍受的是没礼貌,见了她扭扭捏捏的也不叫妈,跟落落大方的大女儿比起来差远了,真不知道是谁教的。
还有沈芷这头发,谁家孩子十来岁就烫发。
金美花会烫发,沈芷额头上的卷就是她给烫的,两个人都觉得烫得很好。
这番数落听得祖孙二人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沈芷眼泪在眼眶儿打转,牙咬得咯咯直响,“看不惯我们,就走!谁也没让你来!”
金美花瞪了沈芷一眼,怎么和你妈说话呢!我就这么教你的吗!
随即又冲着继儿媳一团和气地笑,那笑沈芷回想起来竟有些谄媚,谄媚得她心痛。
金美花以前可是很神气的。
她突然对贺北安提起了金美花:“你不知道奶奶曾经对我有多好。”对她那么好,最后还是选择和老周生活在一起。可即使和老周生活在一起,也不能磨灭对她的好。沈芷突然为以前的自己感到惭愧,金美花曾经那么爱她,现在多了一个人爱金美花,她应该为她感到高兴,而不是应该嫉妒。她的占有欲真是可怕。沈芷不止一次地告诫自己。
金美花为了留住沈芷,只好向杨老师保证,每天给孩子喝牛奶,一顿饭至少有两道绿色蔬菜,不跟沈芷说方言,坚持早中晚跟她说普通话。
沈芷和金美花在一个户口本上,金美花不松口,杨老师也只能任留她留在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