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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一关,陈冀和一行叩开了新娘子那院门,老远便隐隐看见秦念西隐在廊下看热闹,二话不说,只双手端了那最大的一杯酒,远远冲秦念西站着的地方,深深鞠躬下去,再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秦念西看着陈冀和那番举动,只禁不住眼眶一热,背过身看都不敢再多看一眼,悄无声息溜进了厢房中,听着里头各种繁琐的礼节,新郎热热闹闹把新娘子背出了院子,热闹声越来越远……
前世里,紫藤姐姐大约是和她一起,没在君仙山那场大火里,可她离她很远很远,远到仿佛不认识一般,重来一次,她一步一步,做了那么多和前世完全不同的选择,活到如今,看着前世那些罪魁祸首一个个被揪出来,这大云的天,也变得越来越清明。
紫藤姐姐跟着她,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她从来不置喙她的决定,只是默默地守着她,完成她交代的差使,照顾她的衣食起居,如今也按照她的心意,大胆往前迈了这一步,只希望她这一辈子,下剩的日子,眼里不再是尽如死灰一样的静寂,而是像这北地的太阳天一般,澄澈明媚。
到长公主从厢房里找到秦念西时,她已经泪流满面,哭得透不过气来。长公主把她搂进怀里,轻声按抚道:“紫藤说,她会听你的话,好好过日子,好好和陈将军生儿育女,把日子过得繁花似锦。还说让你南回之后,在你阿娘坟前上香时,帮她祭告一番……”
秦念西哭着点了头,哽咽着道:“我阿娘,定会……我没事,我就是,想起了阿娘……”
长公主听得这话,喉头也忍不住哽了哽,只抱着秦念西,一只温热的手轻抚着秦念西的后背:“嗯,姨母知道,知道,咱们女人嫁人,不管什么身份地步儿,都跟一场豪赌一样,你阿娘……虽说……可到底,天底下的男儿,大多总还是好的,咱们要向前看,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今儿话赶话说到这儿,姨母就多说一句,你阿娘,当年为了你阿爹,和你外翁闹得有些离了心,后头就是凭着一腔倔强,一丝儿娘家外力都不想借,便是和姨母,都只报喜不报忧,就是姨母偶尔问起来,你阿娘也只说姨母在这北地有自己的艰难,让姨母不要忧心于她。”
“到底鞭长莫及,加之姨母初来北地时,也掐尖要强了许久,总觉着姨母这身份地步儿,既是嫁给了这北地的王爷,总不该是个单纯的内宅妇人,一心想着为这北地的大军和百姓绸缪……”
长公主说道这处,冷笑了一声才继续道:“等后来姨母有了年纪,也经了许多事,才明白,实际上的你,和别人眼中的你,到底有太多不同。姨母做了再多,在这北地的众人心里,不过也就是只下不了蛋的母鸡。”
“那时候,姨母才开始心灰意懒,所幸王爷始终还是待我如初。可阿念,我后来觉得你阿娘,只怕那时候已经是心灰意冷,最主要的,是你一直不醒,你阿娘就你这一点念想,估摸着是舍不得你一个人就那么去了,不然的话,凭秦幼衡那点手段,不可能要了你阿娘的命。”
“却没想到,造化弄人,也是天可怜见,你又好好儿活过来了。姨母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有神鬼之说,若有,兴许就是你阿娘在天之灵护着你,也护佑了姨母,兴许,她就一直远远这么护佑着我们娘俩,还有更多她在意的人。”
“所以,咱们都得好好儿活着,不要一时的伤心难过,你瞧瞧姨母,眼看着都快没了的一个人,不也守得云开月明?”
长公主拍了拍秦念西的后背,长长叹了口气:“好了,咱不难过了,紫藤是嫁人,往后你来了北地,不也多了个家嘛!对了,咱们赶紧洗把脸回去吧,王爷召了王三郎过去,这都一个多时辰了!”
秦念西还沉浸在长公主那番神鬼之说里,猛然听得长公主说起王爷召了王三哥过去,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长公主把秦念西从怀里拉开,拿帕子一边替她擦脸,一边喊了人送水进来,又笑着道:“王爷其实就是个面冷心热,估摸着也不放心,说起这事儿,总是一幅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姨母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点子惆怅的意味。”
“翻过来又说了好几回,说是王相公真是大才,这样的大战,军需这样的大事,没有让王爷操一点心,总该是虎父无犬子……”
“他跟我说王三郎来了北地,还特意交代我要见见,前几日又念叨了一回,想来想去又说他还是要亲眼瞧瞧,和他聊几句,还说若是明珠蒙尘,你家那个阿爹,有还不如没有,无论如何,他也要出面计较一回。”
秦念西一脸愣怔看着长公主,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倒好像是老丈人要相看女婿。
长公主一边看着荣尚宫帮秦念西净了面,又把帕子甩凉,往她眼睛上敷了好几回,才终于看不出红肿的痕迹,一边又一脸好笑道:“王爷说等夜里要带王三郎一起去陈将军府上讨杯喜酒吃,还说读书人最会伪装,但是几杯黄汤下肚,是好是坏,就能分辨得明明白白了。还让我问问你,王三郎能不能饮酒?又说问你不行,巴巴派了人去问了道齐法师……”
秦念西顿时只觉得眼睛上的肿是消了,可脑门上怎么还能沁出汗来?可她看着长公主满脸的笑,竟连张张嘴的勇气都没有。
那边厢王三郎在长公主府外书房里直等了半个时辰,安北王才一身戎装,带着一身寒气和满脸寒霜,大步流星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