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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张开五指,银沙般的粉末徐徐落下,随风而逝。
世间总有许多东西如流沙,越是抓紧,越是流失。譬如时间,譬如不属于自己的情爱。
嘉兰终于失了沉稳,脸色唰得惨白。
左芝尽管娇纵任性,到底也是勾心斗角的宫里出来的,所以刚才一直没说话。此时见沐乘风已经解决了麻烦,立即乘胜追击。
臣妇虽是东晋人,可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嫁到南楚,就是南楚的子民,南楚君上亦是臣妇的君上。陛下的旨意臣妇自当遵守,不过郡主您也知道,臣妇粗笨得很,不擅女红针线,您若是不嫌弃我绣的鸳鸯像草鸡、鱼儿像泥鳅,我便多给您做几个,做得不好您可别取笑。
嘉兰极力忍着火气,皮笑肉不笑道:郡主过谦了,您肯做我感激还来不及,哪儿有嫌弃的道理。
左芝装温柔贤淑果然还装出点成效来,柔柔一笑,小鸟依人偎在沐乘风身边,点头答应:嗯,做好就送给您。
这场交锋嘉兰没讨到便宜,悻悻回了席位,安分许多。
团圆对左芝竖起大拇指:小姑姑威武!
左芝得意哼了一声,昂头骄傲:那是!我怎么可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跟我斗,下辈子投个好胎!
沐乘风看她似乎没受影响,噙着笑去摸她的头,不料却被她扭头避开,顺带还狠狠剜了他一眼。
他愣了愣,竟然咧嘴笑了。
原来还真生气了啊
筵席结束已是华灯初上,东华门大开,数辆华盖马车缓缓驶出宫门。左芝赌气不跟沐乘风坐一块儿,硬把左虓踢下去,挤在了公主府的马车里。
左芝刚才还表现得识大体,小小厢门一关顿时本性暴露,坐下就蹬腿骂人:不要脸的臭女人!打烂你的嘴,看你还怎么嚣张!
情岫怯怯拉她袖子:吱吱不要生气,气坏了自己不划算
怎么可能不气!左芝怒火滔天,小小车厢都要被她烧起来了,不男不女的妖怪,我要是不灭了她就不姓左!
团圆拍手叫好:到时候要带我去啊,小姑姑我给你助威!
左芝剥了瓣橘子放进嘴里,狠狠一咬橘汁四溅,她想象着啃的是嘉兰,咬得咔嘣咔嘣。
到了公主府,情岫嗖一下就蹿出去跳下了车,沐乘风和左虓随后而来,刚巧看到她气冲冲往府里走。
左虓幸灾乐祸摸着下巴,好心拍拍沐乘风肩头:妹夫啊,我家妹子好像想夜不归宿哦?
沐乘风淡淡瞥他一眼:我会带她回家。
哎哟!你还是先把外头的野花野草清理干净再说。左虓抖着腿吊儿郎当,虽然有时候我都怀疑她跟我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娘胎出来的,有时候又恨不得把她扔到爪哇国去眼不见心不烦,但是沐乘风,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敢让我妹子伤心,我就让你伤身伤命。他半开玩笑半认真,举起手刀比了比,先阉后杀。
沐乘风冷着脸:你打不过我。
喂!你少看不起人,我会打不过你?左虓经不得激,撩起袍子就要挑战,来来来,咱俩比比,今天不分个高下不许走!
沐乘风冷哼:打伤了大舅子,吱吱会不高兴。说罢他撂下左虓径直进府捉人,把左芝扛了出来。
左虓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手痒了没人过招,只好对着门口石狮比划两下,折腾够了才回房找媳妇儿去了。
这一路怪异得很,左芝不吼不叫,乖乖任由沐乘风扛回相府。在门口放下她时,她面无表情理理头发,余光都没施舍给沐乘风一分,若无其事走了回去。
夫人好。万海这回记着要招呼人,左芝目不斜视从他身旁走过,竟然也没找茬。万海先是惊诧,紧接着大骇,惊慌失措喊沐乘风:大人!夫人她不对劲!
都说暴风雨前格外沉闷,左芝今天没发脾气,那不是她改邪归正了,恰恰相反,这证明她正在酝酿一场风暴,惊天动地的浩劫!
沐乘风深谙此道,摆手吩咐:你们回房,别出来。
不出所料,沐乘风刚刚跟在左芝屁股后面踏进院子,哐啷一声花瓶就在脚边炸开,眨眼功夫,所有能扔的东西都被左芝接二连三丢了出来,统统砸向沐乘风。
沐乘风停下脚步,站在院门口一动不动,静静等她发气。半个多时辰过去,眼看砸得差不多了,小院子中央推起小山般的碎物,他才不紧不慢掸了掸袍子,优雅迈步进房。
左芝坐在光秃秃的床头大口喘气,见他出现还想抓东西打过去,伸手一摸,已经没了。她凶巴巴瞪他:你进来干什么?给我滚,滚去找你的狂蜂浪蝶!
我只想找我家娘子。他含笑走近,弯腰道:方才在宫中你似乎很大度,可回家这般,又是为何?
左芝翻翻眼,嗤道:我是给你留面子,再说我才不上当,白白让臭女人占了理得瑟。外人面前咱们要能多恩爱就多恩爱,不过回了家就她鼻腔哼哼,没再说话。
沐乘风破天荒凑过来想吻她:回家更恩爱?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