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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穿着短衫长裤,急急火燎地跑出来,嘴里还连连喊叫:“掌柜的饶命啊,饶命!”
街道上的人群刺啦啦一下就像是水珠滴在滚油的锅里,慌忙躲闪,又禁不住好奇地伸头瞧。
林思淼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也垫起脚尖张望,冷不防这人却向自己冲来,忽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小娘子快走,”边说边将一个小瓷瓶塞到她的手里,“快拿着走!”
林思淼左手还握着香饮子,右手被塞进小瓷瓶,目瞪口呆。
来不及等她反应,周围人已经把二人迅速围成一圈,包括那个卖香饮子的大娘,正瞧着自己满脸疑惑。
跑,往哪里跑——不对,自己为啥要跑!
她才定睛仔细看那人是谁,清辉目,飞龙眉,头发以逍遥巾束起,面如冠玉,鼻若悬胆。
真真冤家路窄,正是那个欠她馒头的华家书童。
今儿不知又是唱得哪出!
对面万香阁里走出陈掌柜,老人家身穿灰布衫,粗眉牛铃目,天生就一副严肃样,笑起来也仿佛是在生气,手里还拿把长戒尺。
掌柜的才出门,人群就自动散开条道,他一脸尴尬地跺着四方步,被大家簇拥到香饮铺子前。
事发突然,林思淼才想起低头瞧手里的瓶子,上面有标签:蔷薇露。立刻大感不妙,这家伙不会是偷了东西吧!
那可不行,赶忙将瓶子放到板子上,退后几步,抬起手柳眉倒竖,厉声道:“哪个认识你,可别乱诓人!”
男子委屈巴巴,眉眼如能掐出水来般柔声细语,“小娘子别怕,都是我的错,怪不到你头上去。”
他又把蔷薇露捡起来,“不该拿的如今也拿了,我知道自己只是个穷伙计,无论如何都配不上你。纵使小娘子悔婚要嫁入他家,也怨不得人。你素来喜欢这家香露,可惜实在太名贵,没个办法才出此下策。只盼小娘子收下,以后入狱受罚我也心甘情愿。”
说得生泪俱下,身子因动情而微微颤抖,那双桃花含情目更是如春潮潋滟,男子轻启双唇叹息道:“思淼,你——就收了吧!”竟然还知道她的名字,林思淼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旁边的人群已经发出唏嘘声,好些个女子露出忿忿不平之色,他又生得美,情真意动,不过寥寥几句话,却已经足够人们脑补出一部苦情虐恋大戏。
思淼身上的蔷薇露香气扑鼻,真后悔今早还多用了几滴,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林思淼一瞬间成为了嫌贫爱富,悔婚的白眼狼,她脸红得像熟透的红果,气得牙根痒痒。
细看那美貌书童,眼角似有笑意散开,好家伙!果然人常说美色迷心,若是换个人,大家也不会如此入戏。
思淼刚想争辩说自己是黄家药铺的养女,是非一问便知。
对面男子可不给这个机会,腾地拽起她的手臂飞奔而出,“还请大家行行好,让我二人单独说说话。陈掌柜莫怪,小的一定回来受罚!”
人群立刻散开,还有人特意拦住陈掌柜怕他追。人心无论在哪个朝代都一样,总盼望有情人能终成眷属,何况大穆朝民风开放,也没那么多讲究。
可怜的掌柜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别说是不想追,就是要追,凭他一把年纪,也得行啊!
“真是个混世小魔王!”老人家只在心里苦不迭,表情越发肃杀,“我的好公子哟,你这是——”
第7章 钿花 做工不如卖身得好。
蓝桥边,正街上的万香阁前恢复往日繁忙,人们嬉笑议论刚才发生的趣事,说长道短,吃吃闹闹,香饮铺里又多了不少客人。
“哎哟,那个小娘子呀,”白胖老板娘擦擦额头上的汗,嘴里念叨:“说是在街角新开了家药馆,还没得及问名字就出了这档子事,没想到她这般能耐,还嫌贫爱富呢!”
众人道:“年轻女孩子家也难免,谁还没个糊涂时候。”
“就是,我看那小伙计也挺好,瞧那个模样!”
“陈掌柜面凶人善,想必不会因为一瓶香露就告官吧。”
大家边喝边侃侃而谈,七嘴八舌。
陈掌柜满脸错愕,他拿着戒尺本来是想挪一下后面柜子上摆了好久的沉旧香料。日子太长,全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他不想沾手,随便捡起个戒尺,也不知是哪位教私塾的客人落下的,就那么慢悠悠地推着。
今儿华老爷的公子要来香铺里看看,早听说他聪颖异常,又加上身份尊贵,翰林医官院和调香世家两重出身,心里颇为爱慕。
正寻思已经快到晌午,怎么还不见人影。
突然后面冲出来个年轻人,呼啦一下从身边跑过,老人家眼花,匆匆撇了眼也看不真切,只听他大声喊叫,“掌柜的饶命,饶命啊……”
陈掌柜傻了眼,拿着戒尺呆若木鸡地杵着,那人身形修长绝美,绝对不是店里的伙计。
正愣神,后面又追出来个书童,气喘吁吁,朝向陈掌柜一拱手,“掌柜的,小的是伍儿。”
华公子的书童他可认识。
“您别见怪……”声音极低,一脸窘迫,“刚才跑出去的是……是咱们公子,我们一大早就来了。公子说不要惊动掌柜,自己先四处走走。”
他呆呆地哦了几声,用戒尺指指门口,“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