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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姜最怀念的也是这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日子,可以纵情奔驰,可以大声嘶吼,可以不用有任何的压抑。
“是呀,等这边事情有了着落,等我把大娘安置妥当了,我陪着你从南一路打到北,到时候你帮我请功,封我一个西北王如何?”
石予洲看看孟姜,笑道:“别的女人都是想成为皇后、王妃,再不济也是嫁一个高门大户,唯有你竟然想称王称霸。”
孟姜指指天:“当皇后说是一国之后,可终究还是要看皇上的脸色,有什么意思?这天下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凭什么我们女人不能堂堂正正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石予洲想到宫中的小姑姑,虽然他没有见过,却听家里人讲过。听了孟姜所言,他也很有感触:“就如我姑姑,当年其实是京城最耀眼的明珠,嫁给皇上后也曾琴瑟和鸣,一切却不过是假象而已。”
“你说得对,女人也是撑住天的人,凭什么男人说了算。要是太子能复位,我一定帮你求一个西北王。”石予洲大大饮了一口酒,信誓旦旦。
孟姜看着眼前这个小傻子,心想这娃还真是没野心加不开窍。
先不说石家造反之后,皇上头一个会拿太子开刀。哪怕太子活着,并且成功登基,对石家就一定是好事吗?
多少同甘共苦打天下的好兄弟,最后因为权势反目成仇。这时候的石家是太子的助力,等太子真正掌控了天下,石家依然是功高盖主的存在,依然面临被除去的命运。
石家老夫人和夫人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些,所以留下底牌并非为了什么太子,只是为了石家而已。
不过孟姜并不多言,她喜欢这种赤胆忠心的傻孩子。
而且也不用别人教,现实就会逼着石予洲这种孩子成长。
两人聊到天蒙蒙亮,才各自回房休息。
很快朝廷的命令也再次下来了,石家依然被流放到岭南,只是路线变了而已。
从此地去岭南足有四五千里,光靠两条腿走路,需要过重重山与河,一不小心就会死人。
但这些犯人心底反而一个劲儿在念阿弥陀佛,因为他们怕死了海上出行。
他们头一次感知到海水的力量,一个不好全体覆灭,根本没有商量余地。而走陆路,总归还有逃命的可能。
因此大家宁愿累死,也不想为了轻松去做什么船了。
所以说,皇上本来是为了好好折腾石家众人,反而让他们心满意足,也是始料未及。
虽然走陆路是大家所愿,但现实比想象更残酷。
很多人以为越往南会越温暖,日子也会好过起来。但是哪怕入了秋天,南方依旧多雨,一不留神碰上就容易风寒。尤其有时候还要淌过小溪小河,水冰凉刺骨,简直要人命。
有孟姜照料,天气还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日渐增多的流民,与无法饱食的处境。
此时正值中原大旱,许多百姓流离失所,于是往南、往北各自逃命。
被流民裹随着往南,而南方却刚刚经历过水灾,洪水一泻千里,庄稼和村子被淹没,河流上随时飘着浮尸。
树皮树叶子,甚至连草根都被扒光,“两脚羊”又成了抢手货色,甚至孟姜他们亲眼看到过易子而食这种场景。
触目惊心,恶心至极,却无能为力。
而被流放的石家一百余人,从一开始能够走陆路而兴奋,到现在心如死灰。
如今靠着孟姜和石予洲四处寻找食物,大家勉强还能吃个五分饱。但看到路上流民越来越多,大家知道很快也会落入这种无食可寻的境地。
而且这里面许多老弱病残,经历过天气和缺衣少食的双重折磨后,有几个本就有疾病的老人死在了路上,这就更让大家感同身受。
他们已经不再盼着叶落归根,只要能死后保留一个全尸,已经是奢望了。
其实孟姜和石予洲已经很努力,可奈何天不留人,把所有的灾难砸上人间。
石家老夫人虽然已经不是国公府老太君,但她一生怜贫惜弱,在族内一向是定海神针,哪怕到了现在,族人也都依旧尊敬这位老人。
老夫人让大家都坐了下来,她心平气和道:“流放路才走了一半,可我已经撑不住了。年纪太大了,和你们同行也是一个负担。”
石家夫人邓氏和石予洲同时喊:“老夫人!”
老夫人郑氏摆摆手,示意他们先不要说话。她脸上依旧带着慈祥的笑容:“长辈们都盼着子孙昌盛,咱们如今遭受了这么多,我只盼着活下来的人越多越好。”
“各位衙役大哥,老身想向你们讨个人情,咱们分两批行动吧。你们带着身强力壮的速速赶路,越快立刻灾区越好,不然很快就要面临疫情,这才是逃无可逃。”
“而有愿意和我一同留下来的老家伙们,咱们一起撑下去,万一撑不过去,人死如灯灭,还管什么身后事呢?”
一些老人和妇人站到了老夫人身边,“我们愿意留下来。”为了孩子,他们愿意。
就连之前陷害孟姜的庶女,此时也站到了老夫人身后。
这个庶女看孟姜很讶异地看向她,她小声道:“我之前以为自私自利是所有人的本性,直到那日落入大海,你们都没有放弃我,我便知道自己错了。”
“多年养成了习惯,其实现在我依旧自私,但会努力克制。我知道自己跟下去只会拖后腿,还不如把更多活的机会留给有胜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