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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沈芷宁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口,江檀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眼眸更蒙着一层荒诞的怒意……并非气她回答,而是气自己居然妄想那不该发生的事!
回府,府内仆人从未见脾气温和儒雅的江太傅脸色如此阴沉过,竟比之前来府的一些大官还要吓人。
江檀大跨步进屋,贴身侍卫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立即单膝跪地道:“殿下糊涂!”
江檀拂袖,桌案上的茶杯被拂至地上,摔得粉碎,他声音冷冽:“轮得到你来教训本殿下?”
“属下不敢,”那侍卫嘴上说着不敢,却跪上前了一步,“可殿下实在不该存有那心思!岂能与靖国女子结合!殿下母妃如今病重,就等着殿下成事回去,殿下莫不是要不顾天伦孝道,留在靖国?幸好那女子知趣,若真随了殿下的愿,殿下的满盘计划恐要全部推翻,回明国之日遥遥无期!”
第94章 你要对我放心 侍卫的话音刚落,江……
侍卫的话音刚落, 江檀已飞快拔出旁侧长剑。
剑风划破空中之势,引得烛火微跳,屋内昏暗一瞬, 锋刃即抵在侍卫脖颈处。
似乎只要那么轻轻一挑, 就可刺破那一层薄薄的皮肤,血液迸射而出。
“天伦孝道?”江檀面上蒙着一层不明的寒意,“那你可知君为臣纲?孟岐, 你今日真不错, 本殿的规矩忘了个一干二净。”
那名为孟岐的侍卫听到‘君为臣纲’四字,羞愧难当, 可眼中更是多了一分坚定, 堂堂的七尺男儿眼眶泛红:“属下不敢忘,属下自然唯殿下马首是瞻, 可有些话属下不得不说,殿下一向清醒,可今日实在不该!殿下如今对属下拔剑相向,难道不是确有那心思而恼羞成怒?如若殿下没有, 属下误解了殿下,那便不需殿下动手,属下自我了结!”
说罢, 孟岐愤激的视线从江檀身上移到了那柄长剑上,眼中愈发愤激, 真就要让那锋刃划破脖颈!
即将用力割上的那一刻,长剑狠狠地被掷向远处,发出‘铛’的巨响——
孟岐猛然抬头,只见六殿下已转身撑着桌案,整个人如往日一样高大, 却似乎在慢慢颓废下落。
“殿下……”
江檀未说话,身子挡住灯火投下的阴影盖住了整个桌案,也盖住了他那平静的面容,可盖不住他眼内的波涛汹涌,是痛苦、是愤怒,更是迷茫。
孟岐说得对,他确有那心思,这怎么都不该有的心思。
这从在吴州起,就埋下种子,到如今已长成参天大树,底下的根系深深缠绕、缠得他日夜透不过气的心思。
秦北霄活不了多久了,楚州的案子算是给他敲了一个大醒钟。
案子刚起时,薛义山提出作《六教》,用北人为南地官员等等实则是他的授意,虽确实乃有效措施,但过犹不及,若真如此,江南等地百姓必不满,恐有大乱,这是他愿意看到的,可却不是秦北霄等拥皇党看到的,甚至未有三日,秦北霄便联合拥皇党上奏薛义山此议之弊端。
若只是弊端,那也罢了,可秦北霄偏就还说了‘居心不良’四字,靖国这般糊涂混乱之染缸,竟还出了这个清醒人,这个清醒人还真就有那颠倒乾坤的本事……怎能让他行走于世!
秦北霄该死,可他身边还有个沈芷宁,那个几乎把整颗心都吊在秦北霄身上、没了他那在吴州的三年就如同行尸走肉的沈芷宁,杀了秦北霄,沈芷宁该怎么办?
他不该去考虑这问题,这小家子气、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可他克制不住,所以今日才会失控跑去问沈芷宁那些个荒唐的问题。
多荒唐。
他是明国的皇子,要担起该有的责任,母妃如今病重,书信来说昏迷一直喊着他的乳名,本来将秦北霄拉下马,解决靖安帝身边的拥皇党后,他便可以回去了,回到他的故土,回到原本的位置上。
而问那些荒唐问题的时候,脑子里将计划抛掷了脑后,想着,若沈芷宁之后嫁给他,他要尽全力护住她,尽全力……不让她知道真相,那就在她生前一辈子扮演好江檀此人——不回明国,不见母妃,弃了皇子身份!
荒唐至极!
江檀头垂得更低,拳头狠狠握紧。
孟岐哪见过这样的殿下,回想这一路走来的艰辛,还有那融在血液里的使命,如今竟要因着一个女人左右全局,他实在忍不住道:“殿下,属下去杀了那——”
“你动她试试。”江檀声音平静。
孟岐低头,不再说话。
许久之后,江檀慢声道:“你今日屡屡过界,按规当遣回,念你这些年来忠心耿耿,去惩戒堂自领三十板子,再另做定夺。”
孟岐应着,在退下之前道:“殿下,属下还有一事不解,殿下三年前离吴州时,特地留了一点端倪于李知甫案子的那三具尸体上,赌的就是秦北霄会去彻查此案,钻进陷阱里,可如今那秦北霄都已查案回京,殿下怎的还无任何动静?”
江檀看了他一眼,道:“时候未到。”
当年以李知甫被杀一事利用其母余氏,逼迫秦北霄与沈芷宁分开,目的确实达到了,但也留了后手,如若二人未和好,以秦北霄对沈芷宁的重视,他几近不可能再踏入吴州一步,可若二人和好,秦北霄定会彻查李知甫一案,到时他必设计杀他不可。
“秦北霄既已查出与明国有关,就不可能放弃,他还会再去吴州调查,去吴州,又必会路过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