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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李嬷嬷和太夫人身边的扬斛一同来服侍她就寝。
前生扬斛就是太夫人送给她的人。徐家的每一个小辈,都有来自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服侍,负责他们的日常起居,也帮忙调教小丫鬟,是太夫人的一片慈爱之心。
前生正是因为扬斛是太夫人送来的人,所以她和她并不如何亲近。扬斛自身也有所觉,因此早早的就求了恩典被放了出去。
这丫头其实也很忠心,后来她嫁到齐府,扬斛也时常让她夫婿送些庄子里的时鲜瓜果来。
她在府里小产,纭春几个都有些慌乱,也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进府来好生服侍了她几日。
毕竟是太夫人手里使出来的人,又已经生育过,样样事情就没有她安排的不好的。等沛柔复原的差不多了,坚持要赏她,一整盒首饰里她也不过随手取了几样权做纪念罢了。
因此今生沛柔看她便觉得很是亲近,她虽然比她大了有八岁,可如今不过也才豆蔻之年,心思已经十分细致。
被褥枕头皆是早早就翻晒过的,因这几日落雪,扬斛还怕她睡不暖和,又拿手炉重新烫过了。
柯氏送来的玩具俱都收在床头的百宝阁里,她若是想要可以随时取出来赏玩,又不显得过分杂乱。
香炉里只点了气味恬淡的石叶香,令她重生之后难得的做了个好梦,以至于第二天一大早被扬斛叫起来时她还有些发懵,直到梳洗完毕才恢复了神智。
今日是她进定国公府后第一次见府内众人,因此是绝不能迟到的。
沛柔都梳好发髻要穿衣了李嬷嬷才姗姗来迟,眼下青黑,像是前一夜没有休息好,沛柔就和她取笑,“嬷嬷昨晚是不是不听话没有好好睡觉。”
“嬷嬷年纪大了,觉少。离了嬷嬷,姐儿昨晚睡的可还好?”李嬷嬷自然而来的接过小丫鬟手里的衣裳替她穿好,红梅映雪的小袄,既应景,又喜气。景色鲜活,针脚细密,瞧着倒像是出自裁云坊。
前生沛柔出嫁前,过着全京都有数的好日子,顶级权贵,国公独女,衣食丰足自不必说,金玉宝石更是不计其数。
不知有多少待字闺中的小娘子,一边念着贤良淑德、温良恭顺,一边羡慕徐家五娘活得那样肆意风光。
那时她大多是穿国公府自己的针线房里做的衣服,她的大丫鬟织夏在衣饰上颇有造诣,时常自己设计了花样纹饰交给针线房做衣服。
沛柔人又生的好,她穿了时新的衣裳出门,常常引得众人模仿。
不过她倒也很喜欢裁云坊的衣裳,偶尔也会请了师傅进府来给她做衣服。裁云坊是燕京最有名的成衣铺子,样式又新,手艺又巧,最难得的是一样的纹样款式,绝不做第二件,因此最受京城贵妇追捧。
给倏忽即长的小儿做衣服,不可谓是不奢靡了,更何况柯氏一次性便送过来了十件,穿完整整一冬还有余。
沛柔就摇了摇头,“沛姐儿不敢说。”
李嬷嬷大为纳罕,“这有何不敢说?姐儿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若是说睡得不好,只怕嬷嬷要担心;可若是说睡得好,只怕嬷嬷要抱怨沛姐儿没良心,到了新地方,都不想着嬷嬷了。”沛柔掰着手指道。
“一大早就想着淘气。”李嬷嬷和众人便都笑开了。
扬斛一面打理床铺一面道:“姐儿就当是心疼我们几个,还是说睡得好罢。若说睡不好,只怕太夫人头一个就赶我们出去呢。”
前生扬斛知道自己不讨沛柔喜欢,从来都是不苟言笑只认真做事的,原来她也是这样活泼的人。
见她有兴,沛柔正要继续打趣时,太夫人正好进来,“我一进来就听见你这丫头在编排我,看来是平时陆嬷嬷捶你捶的还不够多。”
众人就又发一笑。
太夫人今日穿着宝蓝色绣万寿纹的褙子,倒没有用抹额,发髻是挽了圆髻,插着一根成色上好的碧玉簪。
上下打量了沛柔,便点了点头,对着扬斛道:“装扮的很得体,便叫陆嬷嬷先别捶你罢,先赏你几个果子吃。”
扬斛便挽了李嬷嬷的臂膀,“奴婢可不敢居功,都是李嬷嬷早起服侍的好,太夫人要赏还是赏李嬷嬷是正经。只是请嬷嬷得了赏,千万也叫我们几个不成器的开开眼,尝尝‘服侍的好’的甜果子。”
“你这丫头。”太夫人显然很是愉悦,“陆嬷嬷,快拿果子来赏给这小蹄子,封了她的嘴。”
沛柔也只顾在一边笑,扬斛得了脸面却也并不见骄矜之色,收拾好了被褥便带着小丫头们出去收拾不提。
此时时辰还早,并不着急去正堂。沛柔细细打量着太夫人的神色,虽然气色还好,眼下却也有不明显的乌青,想必也是熬了夜的。
沛柔心里的疑窦就越来越浓。照理说一个母亲对导致自己儿子犯错的女人应当是没有什么好感的,纵然是太夫人豁达明理,明白有些事情不光是女人的错,那也实在是太过通情达理了些。
今生不必说了,从太夫人与父亲的对话来推测她与母亲的关系有些捕风捉影不够客观,毕竟她只是听着太夫人的声音似有不稳而非亲眼所见。
可从碧纱橱原有的摆设来看,太夫人应当是在还没见过她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亲自教养她了。
再看太夫人见到李嬷嬷之后的表现,就像是和故人久别重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