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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婉不知道上辈子的祝融是如何做到的,她甚至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不是祝融做的。这辈子她会倾尽全力帮祝融,更快、更隐蔽地把皇帝解决掉。
好歹,她当过五年的皇后,对宫里熟得不能再熟。
与祝融处了几日,程婉发现,十五岁的祝融,真还是个孩子。也许他表现出来的,都是qiáng装出的谨小慎微,是仿着皇帝作出的冷酷与残忍。
皇帝并没有给祝融学太多手段、本事的机会,他一直提防着这个弟弟,防着被咬一口。
康王府里全是皇帝的耳朵、眼睛,他们两人要如何躲过这些人,策划谋逆大事呢?
祝融身上的伤快痊愈时,皇帝宣他进宫赏画,留了他一宿。这一宿,程婉躺在chuáng上,无法入睡。
天蒙蒙亮时,程婉qiáng打jīng神起来洗漱,祝融还等着她去照顾呢。她准备好药,默默坐在屋里等着,就仿佛这事已经做了无数次般。
宫女掀起眼皮悄悄看了程婉一眼,这位皇子妃,适应得可真快,也省了她们不少麻烦。红绸是一进府就被程婉主动打发回家了的,已经死了一个佳芝,她不想再死一个无辜的人。
祝融回来后,先泡了个药浴。他身上没添新伤,只是人乏得厉害,在热气腾腾的水里,尤在不停地发抖。
程婉在祝融出浴桶时,扶了对方一下,用厚厚的毛毯把他给裹了个严实。
是先用膳,还是先休息?
休息吧,吃不下。祝融闷声道,躺到chuáng上后,想起什么,问程婉道,你吃过了吗?
不饿。程婉摇头,脱了鞋,躺在了祝融身边,轻轻地搂着他。
祝融的身子僵了一下,成亲半个月了,他还没有与程婉圆过房。他怕进一步触怒皇帝。
我昨晚没睡好,现在想补个觉。程婉察觉到祝融的紧张,解释道。她也没想过要和祝融有什么肌肤之亲,甚至连现在隔着被子的接触,她都是qiáng忍着不耐和呕吐感的。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无言、相敬如冰地过了大半年,祝融鲜少会去程婉的房里,只是每次祝融进宫,程婉都会在他房里等着祝融回来,然后陪着他睡一会。
这一日,祝融泡在宽敞的浴池中,氤氲的水气升腾而起,汩汩的流水声在空dàng的室内回响着。
程婉在一旁慢吞吞地调着药膏,突然听到祝融道:他每次都很温柔,可我怎么哀求,他都不肯停止。也许,他是故意诱我求他,让我以为,自己再低三下四些,哭得再惨些,他就会心软放过我。
程婉的手顿了顿,瞥了一眼屋外,用同样低的声音道:你是想等他良心发现吗?
祝融自嘲地笑了笑,用手拨拉着池水,发出更多的声音扰乱视听。
不等了,等不起了,再等下去,我就死了。
好不容易下了这个决定,祝融只觉得心里一空,麻木的痛感褪去,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恐惧。
杀,怎么杀?如何杀?
要是半途就被发现,那么等着他们两人的,就是无尽的折磨,那还不如现在这样隐忍懦弱地承受。
就算侥幸成了,事qíng败露了呢?太后会把他怎样?朝廷会把他怎样?千刀万剐,剐完,也是个死,就是死得没那么痛快。
别怕,能成。程婉将手放在祝融的右肩上,轻轻地按了按。
这声音与重量,压下了祝融心底升腾而起的恐惧,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浸入热水中。这一刻,他模糊想起先帝对他的期许做一个男子汉。
可以没本事,没野心,但是要堂堂正正、顶天立地。而不是一味的退让、妥协,雌伏于bào力、权势的身下。
祝融不再每日缩在yīn暗的室内,而是日日在cao练场上练剑、跑步,这曾经如同摆设一般的地方,如今成了康王府最热闹的一处。
程婉不想让皇帝以为祝融的改变与自己有关,她依然扮演着一个怯懦的小媳妇,与祝融的接触越发的少了。
宫里太子病得半死不活,皇帝一时也没心思管康王,等到三个月后,太子痊愈,皇帝想起来这个不听话的弟弟,召他来见时,不由吃了一惊。
日头最足的三个月,祝融天天在太阳底下晒着,晒成了一块黑炭。白皙的皮肤也都变糙了,一次次爆皮脱皮,让它的手感与之前相差甚远。
祝融最开始,依然不敢直视皇帝的眼睛,诺诺低着头。皇帝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似乎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等了半响,祝融尚在做天人斗争,皇帝略带不耐的轻哼一声,吓得祝融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他咬咬牙,终于挺直了腰板,直视着皇帝的脸,颤道:臣弟见过皇兄。
你可真是出息了。皇帝轻声赞道,抚了抚下摆的褶皱,指了下榻上小桌对面的坐垫,坐。
祝融谢了恩,坐到皇帝对面,挤出一丝笑来:谢皇兄夸奖。
听说你开始练骑马了?小时候被摔得还不够惨?皇帝道。
祝融回答道:那时胆小,现在不胆小了。
两兄弟默默地对视了半响,祝融忍不住先移开了视线,盯着桌子上的茶碗,紧张得全身都在出汗。
皇帝得意地微微一笑,抬手接过内侍呈上的马鞭,笑眯眯道:那朕就送你此物,祝你早日学会骑马。
祝融一见那马鞭,身体就条件反she地开始发疼、发冷,下意识地回忆起这东西落在自己身上时的感觉。
皇帝轻哼一声,道:朕说过,你乖乖的,朕会收敛些,不闹太狠。娶了媳妇,自以为是个男人了,就敢反抗朕了?
祝融咬牙道:臣弟,臣弟皮糙ròu厚,当不起皇兄垂爱。
皇帝大笑起来,一挥手,下人退了个gāngān净净。
朕不挑嘴。
☆、第五世
祝融这次是被人抬着回来的,程婉早就料到了。
可惜祝融似乎没料到第一战就败得如此之惨,他死死抓着褥子,不肯让程婉给他上药,仿佛就像这么死掉。
殿下,您要顺着皇帝,不要逆着他。程婉劝道,硬碰硬只会激起皇帝的脾气,一个不好就会送命。
康王府总管吉祥也yīn阳怪气道:是呀,王爷,和陛下拧着来,讨不着好,还要连累身边人遭殃,何苦呢。
祝融冷冷地看着吉祥,道:你是皇兄的人,可你的命,不光攥在皇兄一个人手上。
吉祥被看得后背一凉,低头飞快地走了。
程婉皱眉看了一眼吉祥的背影,这人怎么这么蠢?不过,聪明的,遇到这种事早躲了。
殿下,皇帝不会允许你死的,你要等着别人把你绑起来,给你上药吗?程婉道。
祝融手一颤,终于松开了被褥,让程婉给他擦洗伤口了。
说也奇怪,一看到程婉的双眼,他满肚子的话,就无从出口了。他知道程太傅家教严,程家的女儿不会好过,可也不该教出程婉这样的人啊!